“師父您儘管教訓!徒兒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蕭燦非但不怕,反而挺起胸膛,一副“任君處置”的狗腿模樣,仿佛挨師父的打是天大的榮幸。
陸安氣得抓狂,狠狠撓了撓頭,憤憤地瞪向一旁看戲的蕭長風:“我說老爺子!您這寶貝孫子養成這副‘天真爛漫’的德性,您老就沒什麼頭緒?就沒點‘教育心得’分享分享?”
蕭長風捋著胡子,老神在在地甩鍋:“誒,此言差矣!他現在可是你陸大師的開山大弟子!老夫年紀大了,管教小輩嘛,也就剩下拳腳這點力氣活了。至於如何雕琢這塊朽木,讓他成器……那可就全看陸大師你的手段了。”他眼中滿是幸災樂禍。
陸安沒好氣地懟回去:“那行!您老先把他拎出去,照三餐打,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再說!省得我看著心煩!”
蕭長風眼睛一亮,搓了搓手,躍躍欲試:“哦?這可是你說的!躺幾天?半個月夠不夠?保證打得他娘都認不出來!”說著就真要去拎蕭燦。
蕭燦嚇得脖子一縮,臉都白了。
陸安看著蕭長風那副“隻要你開口,老夫立刻執行”的認真模樣,再瞅瞅蕭燦那慫樣,滿腔的邪火瞬間泄了大半,隻剩下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他煩躁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我開玩笑的!有那養傷的功夫,不如讓他多宰幾頭妖魔來得實在!”
他揉著太陽穴,做最後掙紮:“老爺子,這徒弟……真不能退貨?我加錢行不行?”
蕭長風臉色一板,斬釘截鐵:“想都彆想!要麼你堂堂正正打贏老夫,把他逐出師門;要麼,你就老老實實把他教到出師!”
隨後一股若有若無的寂然天威壓再次籠罩陸安,充滿了警告意味。
感受著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陸安嘴角抽搐,最終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退……不退就不退……我教!我教還不行嗎!”
他認命般地歎了口氣,對蕭燦道:“去,把你那幾個狐朋……咳,把你那幾位‘誌同道合’的朋友都叫上。咱們去斬妖台。該給你們上第一課了——練刀!”
蕭燦聞言,如同得了聖旨,臉上瞬間綻放出巨大的驚喜,忙不迭地應道:“是!師父!弟子這就去!”說完轉身就跑,速度飛快,生怕陸安反悔。
看著蕭燦跑遠的背影,現場隻剩下陸安和蕭長風。陸安無奈地看向老者:“前輩,您這又是何必?天下名師何其多,比我陸安更適合教導皇子的,大有人在。”
“打住!”蕭長風直接抬手打斷,目光深邃地看著陸安,“拜師之禮已成,此乃天意。要麼你憑本事打贏老夫把人領走,要麼,就負起師父的責任來。”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讚賞和洞察:“至於名師?哼,天下名師是不少,但老夫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哪個年輕人像你這般,隻是去了一趟京城,短短時日便能將朝堂局勢、蕭燦的困境看得如此透徹,更能從中抓住契機,為自己、為拒妖關謀取最大的利益!世人都道你陸安是天賦異稟的武夫,但在老夫眼裡,你胸中的韜略和眼光,足以開宗立派,自成一家!”
蕭長風拍了拍陸安的肩膀,語重心長:“燦兒拜你為師,不是委屈,是他天大的造化!是他高攀了!”
陸安撇撇嘴,對這番“高帽子”不置可否。他收斂了情緒,正色道:“前輩過譽了。不過,既然木已成舟,這徒弟我認了。您放心,該教的,我陸安絕不藏私。不為大永江山,也不為個人得失,隻為……”
他目光投向遠處巍峨的拒妖關城牆,語氣堅定:
“隻為將來我離開之後,這座關隘,這些軍民,能有一個真正值得依靠的‘靠山’!”
蕭長風聞言,肅然起敬,鄭重地對著陸安躬身一禮:“老夫代蕭燦,代蕭氏皇族,謝過先生深明大義!”
陸安連忙側身避過,扶起蕭長風:“前輩折煞晚輩了,萬萬不可!”
蕭長風直起身,眼中精光一閃,主動提議道:“關內那些礙眼的‘蟲子’,需不需要老夫出手,替你清理乾淨?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不!”陸安斷然拒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殘酷的笑意,“他們……現在可是最好的‘磨刀石’和……‘先鋒炮灰’!”
“炮灰?”蕭長風眉頭微蹙,有些不解。
陸安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壓低聲音,拋出一個石破天驚的計劃:“前輩或許還不知道,我拒妖關……要變天了!從今往後,我們的戰略,將從被動死守,轉為主動出擊!”
他指著關外莽莽群山,語氣鏗鏘:“我征召這兩萬新血,不是為了填關牆!是為了出關!是為了深入十萬大山,清剿妖魔巢穴,將威脅扼殺在萌芽之中!”
“前些時日,已有璿璣星宮的弟子相助,我們成功搗毀了一處小型妖巢!收獲頗豐!事實證明,妖魔並非不可戰勝!與其坐等妖潮一次次衝擊關牆,損耗人命,不如主動殺出去!殺得它們膽寒!殺得它們不敢再聚!”
“隻有這樣,拒妖關才能越戰越強!妖潮才會越打越弱!而關內那些聖地的‘眼睛’和‘爪子’……哼,正好廢物利用,讓他們在出關的‘血路’上,為我拒妖關流儘最後一滴血!”
“什麼?!”饒是蕭長風見慣大風大浪,此刻也被陸安這瘋狂而大膽的計劃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深入十萬大山?主動清剿妖巢?這簡直是虎口拔牙,不,是闖進龍潭去屠龍!
他駭然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他。這小子……不僅實力強、心機深,膽子更是大得包天!難怪他能做出陣斬裂疆妖魔、硬撼聖地長老這等驚世之舉!
等等!他不擁兵自重?他是要帶著兵出關玩命?!那小燦拜他為師……豈不是也要……
蕭長風臉色微變,瞬間有些尷尬,乾咳一聲:“咳咳……那個,陸先生啊,老夫想了想,要不……你還是把蕭燦那小子逐出師門吧?老夫剛才的話,你就當沒聽過……”
“那怎麼行!”陸安嗤笑一聲,眼神戲謔地看著蕭長風,“這可是您親口說的,‘朽木’交給我雕琢,這是給拒妖關掙萬世太平的機會!我豈能辜負前輩厚望?何況……”他故意拉長了語調,“有這麼一個‘皇子徒弟’帶頭衝鋒陷陣,對新兵的士氣,可是巨大的鼓舞啊!”
“十萬大山凶險莫測,萬一哪天……”蕭長風憂心忡忡。
“二爺爺!”
蕭長風話音未落,一聲清朗而堅定的呼喊傳來。隻見蕭燦帶著程虎、趙慶、林狂等幾位心腹將領快步走來。他臉上再無之前的懵懂與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和決絕。
蕭燦走到近前,目光清澈地看著蕭長風,朗聲道:“二爺爺,拒妖關的將士死得,關內的百姓死得,我蕭燦……為何就死不得?我身上流的蕭家血脈,難道就比他們高貴嗎?”
他挺直脊梁,聲音在空曠處傳開,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蕭燦今日拜師,隻有三條路可走:要麼,學藝不精被師父逐出師門;要麼,學有所成,堂堂正正出師;要麼……便是戰死在這拒妖關外,馬革裹屍!”
“我蕭家先祖馬上得天下,蕭家子孫,從無躲在百姓身後貪圖享樂的懦夫!以前沒有,以後,也絕不能有!”
蕭長風看著眼前仿佛脫胎換骨般的孫子,眼中瞬間爆發出驚喜交加的光芒!那層籠罩在蕭燦身上多年的、被刻意養成的怯懦與愚鈍,似乎在這一刻被陸安一番痛罵和這殘酷的現實徹底擊碎!
他猛地看向陸安,眼神充滿了驚異和探究:這小子……到底給燦兒灌了什麼迷魂湯?還是說,這才是燦兒骨子裡被壓抑已久的血性?
若真如此……若燦兒真能在拒妖關的血火中淬煉出來……大永……中興有望啊!
上一個在絕境中帶領軍民奮起、最終奠定不世基業的……正是太祖皇帝!
那個鎮壓九州亂象,重建人族大統的開國皇帝蕭成業!
陸安看著蕭燦眼中燃燒的火焰,終於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發自內心的、滿意的笑容。他大手一揮:“好!這才有點樣子!走,跟我去斬妖台!讓我們的新血,見見他們未來的‘夥伴’!”
斬妖台。
這是一片由巨大黑石鋪就的寬闊廣場,位於拒妖關內城核心。廣場儘頭,矗立著一座高達十丈、形如巨刀劈天的巍峨石碑!石碑通體黝黑,仿佛飽飲了無數妖魔之血,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肅殺與蒼涼之氣。碑身之上,鐵畫銀鉤般銘刻著兩篇功法:
【龍鳴勁】!
【破鈞刀法】!
《龍鳴勁》,煉之經脈如伏龍潛伏,氣血奔湧如龍吟九霄!品階不詳,卻有一個令人聞之色變的特性——吞噬!以妖魔血肉為資糧,吞噬越強,進階越快!雖被斥為有傷天和,卻為拒妖關在絕境中造就了無數鐵血強者!陸安那神秘莫測的“天工鍛骨決”,因其展現出的恐怖吞噬強化特性,也一直被外界誤認為是《龍鳴勁》的進階版。
《破鈞刀法》,九式驚天!破釜焚舟、橫刀卻萬、怒發衝冠、星火燎原、斷峰回馬、焚血烈旗陣、山河踏破、赤練倒懸、紅蓮焚天!相傳乃拒妖關創立者,大永開國上柱國、上將軍、鎮國公——葉無憂所留之無上戰技!是無數斬妖使賴以生存、搏殺妖魔的依仗!
此刻,兩萬名從盧州遷徙而來的青壯,在老兵的組織下,肅立於石碑之前。他們大多麵黃肌瘦,眼神中帶著對未來的迷茫和一絲不安,但更多的,是被此地肅穆蒼涼的氣氛所感染,胸膛中似乎有一股熱血在緩慢複蘇。
陸安大步踏上斬妖台,立於巨碑之下。蕭燦、程虎、趙慶、林狂等人緊隨其後,蕭長風則悄然隱於高處的陰影中,默默注視。
陸安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刀鋒,緩緩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他深吸一口氣,聲音灌注了雄渾的元力,如同驚雷般在每個人耳邊炸響:
“我名陸安!暫掌拒妖關!”
“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無論你來自何方,無論你過去是農夫、是匠人、是奴仆!從踏入拒妖關的這一刻起,你們隻有一個身份——拒妖關的戰士!是守護身後家園,是向妖魔、向不公揮刀的戰士!”
“過去的你們,被聖地視作草芥,被官僚盤剝如牛馬!你們流血流汗,換來的隻有無儘的壓迫和絕望!”
“但今日!我告訴你們!在拒妖關,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
“在這裡,沒有人能再剝削你們一絲一毫!你們的命,你們的力量,隻屬於你們自己!”
“在這裡,你們手中的刀,不再為彆人的野心而揮動!它隻為你們自己的尊嚴而戰!為你們身後千千萬萬需要保護的親人而戰!為你們親手建造的家園而戰!”
陸安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如同戰鼓擂動,點燃著每一個人心底壓抑已久的火焰:
“你們要記住!力量,是打出來的!尊嚴,是殺出來的!拒妖關的未來,不是靠搖尾乞憐換來的!是靠我們手中的刀,一刀一刀,從妖魔的屍山血海裡劈出來的!”
“帶上來!!!”
隨著陸安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斬妖台兩側,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雷響起!
隻見一隊隊神情肅穆、眼神堅毅如鐵的老兵——真正的斬妖使!他們身著洗得發白卻依舊筆挺的舊製戰甲,雙手如同捧著聖物般,平舉著一柄柄形態各異、布滿戰鬥痕跡與暗沉血痂的斬妖刀,踏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魚貫入場!
每一柄刀,都承載著一段壯烈的過往!
每一道傷痕,都訴說著一次慘烈的搏殺!
刀柄上纏繞的、赤紅染血的“不歸巾”,在風中無聲飄蕩,如同逝去英魂不屈的呐喊!
磅礴而悲壯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整個斬妖台!兩萬新兵被這無聲的肅殺所震撼,呼吸都為之凝滯!
陸安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在死寂的廣場上回蕩:
“看清楚!”
“這每一柄刀,都曾有一個主人!”
“他們或許出身寒微,或許也曾迷茫恐懼!但他們最終選擇了握緊手中的刀,為了心中的信念,為了身後的家園,將一腔熱血……永遠留在了這座關隘之上!用他們的命,換來了拒妖關不倒的脊梁!”
“現在!”
陸安的聲音陡然拔高到,如同驚雷裂空:
“告訴我!你們——”
“是否願意接過他們手中的刀?!”
“是否願意繼承他們的信念和使命?!”
“是否願意拿起這柄斬妖刀,成為新的脊梁?!守護你們身後的家園和親人?!!”
短暫的死寂。
隨即——
如同壓抑千年的火山轟然爆發!
如同沉睡的巨龍發出震天咆哮!
“願意!!!”
“願意!!!”
“願意!!!”
兩萬人的怒吼彙聚成一股撕裂雲霄的聲浪!那聲音中飽含著積壓已久的屈辱、對新生的渴望、以及對力量的極致渴求!聲浪滾滾,震撼著拒妖關的每一塊磚石,直衝九霄雲外!連遠處關牆上的積雪都被震得簌簌落下!
看著台下那一雙雙被徹底點燃、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眼睛,陸安胸中豪氣頓生!他猛地抽出腰間巡天長刀,刀鋒直指蒼穹,發出穿金裂石般的錚鳴!
“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