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自己不小心……”
“不小心?”沈淩瑤冷笑,手指挑起巧兒下巴,逼她直視自己,“裴家的藤鞭印子,我閉著眼都認得出來。”
巧兒眼眶倏地紅了,嘴唇顫抖著:“昨日去領份例時……遇上三小姐……”
她聲音越來越小,仿佛做錯事的是她。
“三小姐說姑娘房裡的份例超標,是……是奴婢偷奸耍滑……”
沈淩瑤眸中寒光驟現。
什麼超標?分明是裴玉嫣借題發揮!
自從上次壞了她的好事,這位三小姐就把怨氣全撒在她這裡。
“走。”她拽過披風,“我要去問問她,憑什麼打你!”
“姑娘不可!”巧兒死死抱住她胳膊,眼淚砸在她手背上,“您今日不是有要緊事嗎?世子爺還在等……”
沈淩瑤胸口劇烈起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是啊,今日還有關於母親的事要辦。
巧兒這筆賬,她回來再算也不遲。
反正裴玉嫣也跑不掉!
想到這裡,她突然轉身走到櫃子旁,然後從暗格取出一個青瓷小瓶。
“你先上藥,等我回來。”
她把藥遞給巧兒,聲音輕柔得像在哄孩子。
巧兒乖巧地點點頭,然後目送沈淩瑤離開。
後門的槐樹下,一輛灰篷馬車靜靜停著。
車簾低垂,隱約可見裡麵坐著個人影。
沈淩瑤剛靠近,嚴青就跳下來,沉默地行禮。
“遲了。”
她才掀開車簾,就聽見裴臨淵冷冽的聲音。
他依舊閉目養神,玄色錦袍襯得麵容如玉,唯有眉間泄露了不耐的神色。
“抱歉。”
沈淩瑤在他對麵坐下,並未解釋什麼。
馬車立刻緩緩啟動。
裴臨淵終於睜開眼,目光如刀刮過她周身。
“今天倒扮得像個男人。”
“吃一塹長一智。”
自從上次在黑市被拆穿,她就可以將耳洞長好,穿男裝時也加緊了裹胸。
就連臉上的妝,都刻意模仿男人的濃眉和胡渣。
若不是認識她,還真看不出她是個女子。
車廂陷入沉默。
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格外清晰。
沈淩瑤卻有些分心,她擔憂巧兒的事,猶豫著要不要跟裴臨淵講。
“心軟是大忌。”
誰知,他竟然突然開口。
“一個丫鬟而已。”
沈淩瑤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已經知道了。
看來這裴家的一舉一動,沒人瞞得過他。
“巧兒是我的人,欺負她和欺負我有什麼區彆?”
裴臨淵勾唇:“你倒是護短。”
“那肯定的。”沈淩瑤點頭,一臉認真。
馬車很快駛出城門。
然後在城郊的一處山林裡停下。
沈淩瑤跟著裴臨淵下了車走進一個隱蔽的山洞。
剛進去陰濕的黴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沈淩瑤下意識攥緊了袖中的銀針。
山洞很黑,但牆壁上的火把劈啪作響,勉強也能照亮前路。
火光閃爍,將人影拉長成扭曲的鬼魅。
每隔幾步就有一間鐵柵牢房,裡麵關著的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啊——!”
右前方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沈淩瑤餘光瞥見一個犯人被鐵鉤貫穿肩胛,吊在半空。
行刑者慢條斯理地用燒紅的鐵釺,一點一點燙掉他腳底的皮。
“彆看。”
裴臨淵頭也不回,玄色大氅在潮濕的地麵上拖出暗色痕跡。
沈淩瑤強迫自己目視前方,指甲卻已深深掐入掌心。
重活一次,她本身經曆過生死。
可見到這樣的酷刑,也難免覺得恐怖惡心。
就連空氣中飄著的淡淡甜腥味,也讓她覺得非常難以適應。
“閉氣。”裴臨淵突然遞來一枚青色藥丸,“牆上的苔蘚有毒。”
沈淩瑤吞下藥丸,舌根立刻泛起苦意。
越往裡走,牢房越少,守衛卻越多。
每個人都戴著浸過藥汁的麵巾,眼中透著警惕。
最深處是一間玄鐵打造的囚室,門前十二名黑衣人如雕塑般佇立。
見裴臨淵到來,齊刷刷單膝跪地:“主子。”
沈淩瑤注意到他們腰間都掛著五六個顏色各異的瓷瓶,應該是解毒劑。
究竟是什麼樣的犯人,需要這般防備?
“怕了?”裴臨淵接過下屬遞來的青銅麵具戴上,聲音透過金屬傳出,顯得格外冰冷。
沈淩瑤搖頭,上前一步透過鐵窗望去。
囚室裡,一個披頭散發的男子正背對門口坐著。
他手腳都被特製的玄鐵鏈鎖住,每根鐵鏈連接著牆上的機關,稍有異動就會觸發弩箭。
原來就是這樣一個人,讓整個地牢如臨大敵。
“他是……”
“西域毒王阿史那羅。”
裴臨淵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
“黑市上七成劇毒都出自他手,包括……”他頓了頓,“毒死你母親的斷魂散。”
沈淩瑤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母親死時七竅流血的慘狀浮現在眼前,她的恨意仿佛點燃體內壓抑許久的怒火。
“讓我進去。”
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卻穩如磐石地抽出腰間軟劍。
裴臨淵按住她肩膀:“他全身是毒。”
說著示意守衛開門。
“隔著鐵欄問。”
沉重的鐵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囚室內的人緩緩轉身,沈淩瑤這才發現他臉上布滿詭異的青色紋路。
那是常年試毒留下的痕跡。
“又來一個送死的?”阿史那羅咧嘴一笑,牙齒竟是詭異的黑色,“小姑娘,你身上的淩霄花香……很特彆啊。”
沈淩瑤心頭巨震。
她早就不用熏香了,這人怎麼可能……
“少廢話,你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沈業有沒有從你那裡購買斷魂散?”
毒王突然大笑,鐵鏈嘩啦作響:“沈業?他也配!”
忽然。笑聲戛然而止,眼中閃過怨毒。
“隻有王侯將相、皇親國戚才有資格與我合作,沈業是什麼東西,老子沒聽說過這個人。”
沈淩瑤蹙眉:“那你告訴我,都有誰向你買過斷魂散?”
“跟我買過的人多了,我怎麼可能都記得?”
“那你怎麼那麼清楚的知道沈業沒有跟你買過?”
鐵欄內的阿史那羅歪著頭,黑色長舌舔過腐爛的牙齦。
“哦,我記錯了,沈業是吧,他買過啊……還買了不少呢……”
他突然咧嘴一笑。
“昨兒還給你院子裡的小丫鬟送了一包毒藥,還有你娘,你哥,你全家都買過我的毒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