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滅族之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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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允誠依舊沉默,像一塊沉默的石頭。

男子臉上的耐心終於耗儘,那層偽裝的平和徹底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扭曲的惡毒笑容,他湊得更近道:

“偷偷告訴你,你們莊家滿門抄斬、雞犬不留的判決已經定下了!就在這兩日!真還要把那秘密帶進棺材裡,讓莊家斷子絕孫,讓廷鑨兄死不瞑目嗎?!”

“老夫……無話可說!”莊允誠猛地睜開眼,渾濁的眼中嘶聲吼道。

兒子的秘密,是他至死也要守護的底線!

然而,男子臉上的笑容卻在這一刻驟然放大,變得無比詭異和得意,他猛地直起身,發出一陣低沉而充滿惡意的笑聲:

“好一個莊廷鑨!好一個父子情深!人人都說莊允誠愛子如命,將兒子遺物視若珍寶,可你們父子倆,騙得了天下人,卻騙不了我!”

他猛地一拂袖袍!

一支筆,赫然出現在他掌心!

筆杆溫潤,毫鋒微散。

正是那支莊允誠視若生命、珍藏多年的禦製湖州羊毫筆。

“誰能想到啊?”

男子把玩著那支筆,如同把玩著莊家父子最珍視的寶物,眼中充滿了貪婪與嘲弄:

“我本以為這開啟萬劍山傳承的關鍵秘鑰,這封印靈境的樞紐核心,是在他那老相好手上。

卻沒想到竟藏在你這老東西幾乎從不離身、日夜摩挲的舊筆之中?!哈哈哈哈!燈下黑!真是燈下黑!”

“不——!!!”莊允誠目眥欲裂,爆發出垂死野獸般的淒厲嘶吼!

所有的偽裝和決心,在看到這支筆落入對方手中的瞬間,徹底崩潰!

他掙紮著撲向柵欄,枯瘦的手指徒勞地抓撓著冰冷的鐵條,渾濁的眼淚洶湧而出:

“還給我!把它還給我!你這畜生!你到底想乾什麼?!你想對我兒子做什麼?!”

那男子臉上的笑容扭曲到了極致,嘴角以非人的弧度向上咧開,直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

他的雙眼瞬間失去了所有眼白和瞳孔,化為兩個深不見底、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洞。

頭顱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整個人的氣息變得陰森、冰冷、非人。

儺的指尖在臉上滑過,竟化作了那將莊家舉報了的吳之榮的臉,他帶著無儘的惡意和詛咒說:

“我叫儺,是你們莊家的送葬人。”

林慕玄僵在原地。

他見過這畫麵。

那是在巴蛇列車上,他見到了的詭異般的玥玥。

林慕玄眼神徒然尖銳了起來,心中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順治十八年。

莊允誠不堪連日殘酷的嚴刑拷打,慘死於刑部大獄,其屍被碎。

康熙二年。

清廷嚴令,早已入土為安的莊廷鑨被開棺戮屍,曝骨荒野,屍骸被付之一炬,頭顱被砍下,懸掛於杭州城北關城牆之上,示眾長達三個月,任風吹雨打,鳥雀啄食!

莊廷鑨之弟莊廷鉞被淩遲處死。

莊家十五歲以上男丁,儘數押赴刑場,斬首示眾!

女眷及幼童,一律沒入官府,發配邊陲為奴,永世不得翻身!

萬貫家財被查抄一空。

參與編纂《明史輯略》的十八位飽學之士、刻印工匠、售賣書商,儘數被處死!

甚至為該書作序、早已亡故多年的學者,亦被開棺剖棺,挫骨揚灰!

此案牽連之廣,駭人聽聞。

流放者數百,被波及、抄家、下獄者數以千計!江南文脈,為之震恐凋零!

此案之後,民間私修明史成為絕對的禁區,文人噤若寒蟬,紛紛轉向考據之學以求避禍。

清廷則借機大肆搜繳、係統性地銷毀明末清初一切可能含有“違礙”內容的文獻。

官修《明史》時,刻意淡化、歪曲甚至抹殺南明抗清的曆史。

與此同時。

某個偏遠寧靜的村落,儺風塵仆仆地尋到了莊廷鑨那位隱姓埋名、帶著幼子四處漂泊的遺孀。

那是一位手段高強的靈境行者。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雙手顫抖著將那支沾染著莊家父子血跡與怨念的湖州羊毫筆高高奉上:

“嫂子!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廷鑨兄!我對不起莊家滿門啊!”

他嚎啕大哭,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韃子無情無義!慘絕人寰!廷鑨兄……廷鑨兄他入土多年啊!竟被那些禽獸開棺戮屍!曝骨懸顱!莊家滿門忠烈,男丁儘屠,女眷為奴……我……我無能!我救不了他們!我愧對廷鑨兄的托付啊!”

他抬起頭,臉上涕淚橫流,眼中卻閃爍著瘋狂已被悄然藏起。

他將那支筆再次遞上前:

“我……我拚死也隻保下了這支筆!嫂子!這是廷鑨兄生前最珍視之物,是他當年封印劍廬靈境的秘鑰!更是開啟萬劍山傳承的唯一鑰匙!

嫂子!您收好!

將來……將來等念鑨侄兒長大成人,練就本事,定要讓他持此秘鑰,進入劍廬,取得萬劍山無上傳承!

用那蓋世神功,殺儘韃虜!砍下那狗皇帝的腦袋!為莊家滿門!為廷鑨兄!報這血海深仇!雪此奇恥大辱啊!”

女子看著那支熟悉的、丈夫生前時常摩挲的毛筆,如今上麵仿佛還殘留著莊家父子的氣息和未乾的血跡。

“他說無力再同我同行,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嗎?”

她顫抖著伸出手,如同接過丈夫和公公的遺骸,無比鄭重地接過那支筆,然後,將它緊緊塞進身旁一個約莫十二歲少年冰冷的手中。

她死死抓住兒子的肩膀,指甲幾乎要嵌入孩子的皮肉,聲音因為極致的恨意而扭曲嘶啞:

“莊念鑨!我的兒!看清楚!記住!牢牢記住這支筆!記住你爹是怎麼死的!記住你爺爺是怎麼死的!記住莊家幾百口是怎麼沒的!記住這血海深仇!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少年莊念鑨緊握著那支冰冷的、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哭泣的毛筆,重重點頭:

“母親!孩兒記住了!刻骨銘心!永生不忘!”

康熙八年。

林慕玄看到長大的莊念鑨與儺一同站在莫乾山幽深的山穀中,開啟了劍廬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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