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炮竹
山頂上的蔡輪讓身邊的巨響驚得大驚失色,巨響正是從兩石間的帳篷中發出。定是有兵士在棚中向碳火時,不慎引燃了大將軍製的炮竹藥撚子。果然三名在棚中向火的兵士從帳篷中跳出來,兩名滿臉是血的兵士驚叫道:“營監,火盆翻了,燒著了。。。。”
胡兵已被驚動,一時間山窪裡人喊馬嘶。蔡輪麵如死灰,胡校尉若真未到,今晚所作前功儘棄,自己這十幾人真被大將軍說著了要提頭而見。哎,今晚真是他娘的喪氣。他為人精細沉穩,即是此時也不見慌亂,心知再去責罵手下人已屁事不頂,猛然怒吼一聲:“將剩下的炮竹都搬來,老子就是提頭去見將軍,也要找幾個胡子墊背。”
蔡輪話未落音,對麵山上毛懷他們的炮竹已連珠般向山窪裡的胡子扔去,一個個炸雷在胡兵們頭上轟然炸響,硝煙彌漫中,有些裡麵裝了尖利石子的炮竹炸開後,細密的石子如天女散花般四散開去,雖不至傷了性命,卻也鑽皮入肉痛徹心肺,頓時驚喊慘叫聲一片。
胡兵初經大變亂成一團,好在都是和衣而臥,跳起身就往馬群那邊跑。但如此陣勢戰馬也沒見過,驚叫著撂起偌大的蹄子不住折騰,奮力想掙脫牽係的韁繩,讓逃到近前的胡子一時竟不能上前。
孫旭東做的炮竹太過原始,雖然放了些尖利的小石,但殺傷力並不大。真起作用的是驚天動地、撕心裂肺的爆響,在這個滯留的時空裡,人們除了打雷外,從來就沒見過這樣有火、有光有響動的威猛之物。
蔡輪他們帶的炮竹更為粗大,兩頭靠竹節加黃泥封住,裡麵灌滿了黑火藥,點著了棉布做成的藥撚從山頂上扔下,碩大的炮竹在半空中轟然炸響後,整個山窪都為之震動,發出極為奪目的閃光。
更加驚惶的胡子們徹底瘋了,拚著挨上一蹄子,強行扒上躁動不已的戰馬,回身用彎刀砍斷係著的韁繩,紛紛向最大的出口玩命地衝去,有些經驗老到的胡兵還會在百忙之中,在篝火上引燃一支鬆油火把――夜間放馬在荒原上奔馳,沒有照路的火把是跑不了多遠的。
孫旭東已到了騎甲隊前,弓箭和弩兵們麵前空出了足夠寬的箭道。五排近四千名跪站姿勢各不同的兵士們相互錯開,彎弓搭箭直指眼前山口。山口裡還是被籠罩在黑夜裡,隻是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響,山窪裡不時會有道道火光閃過。
孫旭東兩眼緊盯著山口,臉上的肌肉都已扭曲,豎起兩隻聽山窪裡的動靜,終於隱隱傳來了馬蹄聲。孫旭東大吼一聲,手中銅劍高高舉起。
震耳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山口的近頭先是出現了幾點跳動的火光,慢慢的越來越多,形若一條蜿蜒長蛇向山口疾衝而來。轉眼間,最先的胡子已衝到陣前不及百步之處。
“開。”孫旭東對兵士們放聲大喝,弓箭手兩膀用力,奮力張開長弓弓弦。
胡兵手中的火把並不能及遠,衝其量也就能照個二、三十步遠。如果是被鑫國兵士襲擊,他們會可能顧及到山口會有伏兵,但今晚懲罰他們的好象是天上的雷公爺,現在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儘快逃離這個到處響炸雷的山穀。
頭前的胡兵眼見就要逃出險地,炸雷雖然還在響卻已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心中念了一聲胡子的老祖,剛想緩緩神,黑夜中隻聽一聲大喝,熟悉的弓弦聲響後,幾千支長短不同的羽箭裹帶著尖厲的疾風已撲麵而至,頓時人仰馬翻。
胡子又一次被炸了營,後頭仍在放馬疾衝的胡子大多被頭前倒下的戰馬和兵士絆倒,一時間整個山穀出口處擁堵不堪,鑫軍的羽箭還是一陣陣襲來,如此密集異常的箭雨根本不用講究準頭,大合朱校尉手下訓練並不太多的弓箭兵胃口,一陣箭雨過後奔逃的胡子即撂下一片人馬屍首。倒在地上死去的胡兵,被掉在地上的鬆油火把燒焦,發出陣陣惡臭。
聽著中箭兵士的慘呼,後麵被擁堵的胡兵們開了竅,夾在奔逃中的千夫長也醒過了神,這哪是天上的雷公啊,分明是鑫國的軍隊。一生聽過的傳說無數,都說雷公隻管打雷,貌似不管放箭吧。
“前隊變後隊,先退回山窪。” 前後左右都擠著兵,千夫長好不容易才奮力撥轉馬頭。
“後麵有雷公!”緊跟在身後的一名兵士想起那平生僅見的爆雷,禁不住仍然臉有懼色,驚惶著答道。
“雷你奶奶個頭,鑫國漢狗在前麵設伏,那響聲定是他們玩的把戲嚇老子們的。快,快,不然老子剁了你們。”千夫長聲嘶力竭,扯著脖子大叫。話剛落音,一支羽箭破空疾至,鋒利的扁平箭簇從千夫長後頸窩射入,箭簇兩邊鋒利的薄翼差不多切斷了他半個脖子,大動脈中的鮮血像噴泉一般四下噴出。千夫長睜著兩隻牛眼,悶哼一聲一頭歪倒在緊挨在邊上的兵士身上。
剛剛稍穩住的胡兵又亂起來,在愈往裡愈狹窄的山穀中進退維穀,孫旭東一箭便射倒了看著像是頭目的胡子,心中更是興奮,見不少胡兵轉身要逃,他大聲下令朱校尉指揮弓箭弩手們將箭陣向前推,追著胡子們的屁股射。麵對早已狠得牙癢的胡兵,朱校尉手下的兵士們今晚算是終報血仇。
最先逃回山穀的胡子們一時驚惶無計,顯然對那驚心的炸雷還是心有餘悸,不時抬頭望望山頂,又望望剩下的兩條出口。這裡的地形他們自然非常熟悉,但怕就怕剩下的出口等著他們的也是密集的羽箭。
兩邊山頂上神機營兵士們的炮竹已經差不多要扔完了,蔡輪手邊隻剩下三個最為碩大的了。從山頂上俯看胡兵們狼狽不堪,就知他們已吃了大虧。望著一波波退回的殘兵,心下惴惴不安的蔡輪犯了難,胡校尉若是真沒趕到那邊的山口,眼前的胡兵就極有可能逃脫。一時竟委決不下這三個大炮竹是不是要丟下去。
對麵山頂上毛懷他們扔下了炮竹,個頭不大氣勢大減。幾聲過後即悄無聲息,看來已用光。胡兵們卻仍是很驚恐,立即兵分兩路湧動著衝向另外兩個出口。蔡輪的心一下子揪到嗓子眼上,耳朵裡隻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兩眼餓狼般隻顧盯著衝向胡校尉那邊的胡兵。
終於有胡兵反身往後退,蔡輪如行將溺斃之人撈到了救命的稻草,長舒一口氣後,忙不迭地命令兵士們:“快,快,將那三個玩藝兒給老子扔下去。”
已經被折騰了近個把時辰的胡子們被三聲巨響徹底擊潰,漫天四散的小尖石所帶來的不光是肉體上的打擊,更為嚴重的是心理上的。胡兵們不再遲疑,亂哄哄擠成一團分彆衝入了最近的出口。
山頂上神機營的兵士頓時隻聞三個出口傳來鑫軍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一浪高過一浪。直至半個時辰過後,聲音才慢慢小了下去。蔡輪站起身,隻覺渾身發軟,看了一眼都是滿臉黑煙的兵士們說道:“咱們下山去吧。”
“營監。。棚裡,齊平。。齊平炸死了。”三名先前在棚中向火的兵士低著頭,吞吐著稟報道。
一直處在高度緊張和亢奮中的蔡輪這才發現少了一人,心中一痛長歎一聲:“背上他,下去領死吧。”一陣冷風刮過,讓他打了一個寒噤,身上的衣衫不知幾時已被汗水濕透了。
為數不多的胡子被趕回了山窪中,躍馬揚劍的騎甲們早已衝入了胡兵中,他們瞪著血紅的雙眼,狠狠地將手中的銅劍刺入已基無鬥誌的胡兵身體,再伸手一把揪住胡子的亂發,揮劍割下首級任由屍身倒下。手中緊攥滴血的頭顱再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對這種殘酷的殺戮孫旭東不光已習已為常,甚至總能挑動他興奮的神經。從鬥士營開始到現在,被他親手斬下的頭顱他自己都已記不清有多少了。在這片滯留的時空裡,殺戮是唯一最終解決問題的手段,這些今天興高采烈割下敵人首級的兵士,說不定哪一天同樣會被興高采烈的敵人割下自己的頭顱。
鑫軍兵士現在斬獲的頭顱隻能領取些賞錢或是實物,還不足以讓他們發瘋。孫旭東心中暗想著,和鄴城的鬥士營一樣,一定要讓敵人首級成為兵士晉級的階梯,讓他們統統變成因殺戮而殺戮的殺人機器,才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國度最終勝出。
山窪中除了鑫軍自己的喊叫聲和馬蹄聲,已不聞胡兵的一絲聲息。到處都有幸免箭下,四處亂躥的胡軍戰馬,卻找不到一個會喘氣的胡兵,即使已經倒在地上死去了,頭顱還是被爭先恐後的鑫軍兵士割下,要麼提在手上,要麼掛在腰中。
孫旭東和朱校尉打馬趕到山窪中,三支渾身殺得像血葫蘆般的隊伍在山窪中會齊。四名將校相對哈哈大笑,朱長平大呼痛快,今晚一戰大獲成功。孫旭東問曠道:“司虞,交待王剪的人可捉到了?”曠點頭笑道:“這小子像抓了不少。”
“好,先押到一邊,呆會有用。”
胡校尉摸了一下後腦問道:“大將軍,先前炸雷一般的聲音,讓我軍中戰馬和兵士嚇得夠嗆。莫不也是大將軍弄出來的?”
爆炸這物事胡子沒見過,鑫軍也沒見過。剛才那些炮竹如果就在鑫軍頭上炸響,兵士們一樣會炸營。胡校尉見孫旭東點頭,驚歎道:“好家夥,那動靜可太大,怪不得胡子像火燒了屁股似的奔逃。不知大將軍是怎麼弄的?”
眼前都是可信的心腹本可直言。不過孫旭東卻想起了孫先生說的,馭下就是要讓下屬對自己有莫測高深的感覺,才能令他們敬若神明。於是咳嗽一聲笑道:“本將軍不過是弄了些竹子玩了點花樣,沒啥大不了的,日後你們自知。”三人聽大將軍自謙,驚詫之餘卻也不好多問了。
破虜軍在來杜城的路上滅胡子萬人隊的事,因為伯齊要追查奸細並未對外過肆宣揚,才讓朱校尉那日對這小白臉將軍心存小視。今晚的勝利實實擺在眼前,雖然胡子人數並不多,但朱長平和胡子對陣多年,從來沒象今晚這麼順手過。剛才一路看過來,鑫軍的傷亡也極少。
“將軍大人,如何敢斷胡子今晚必在山中?”朱校尉看著孫旭東,眼神中大有欽佩之色。
“胡子應早在兩日之前就到了,並非隻是今晚在此。不過等你搭上幾十條性命取過水後,他們立即便會從此地消失。”孫旭東說罷目視曠校尉。
果然曠疑惑著問道:“難道這股胡子不是一直就在這左近嗎?”
孫旭東搖頭笑道:“自然不是,胡子不會讓整整一個千人隊窩在山窪中乾等的。”當即將自己對胡兵形蹤的分析說給三人聽。看著三人不住點頭稱是,孫旭東心中暗笑,也就能唬唬你們了,要孫先生在這兒,保不齊這一仗會更為精彩。
“朱校尉,你可知為什麼你們取水時未到河邊,胡兵便可立至嗎?”朱校尉見問低頭思忖後答道:“嗯,大約是胡兵在河邊布了斥候吧?”
“是布了斥候,不過不是在河邊,而是在山上。”孫旭東用手一指眼前的兩座荒山:“日間以拉倒山頂上兩棵枯樹為號,夜間則是舉火為號。至於如何用兩棵樹發出不同的號令,則要等蔡輪他們下來才知道。所以你那天帶兵來這裡搜查,胡子們早已得訊逃得銷聲匿跡。隻可惜,你那天沒能讓兵士們爬上山頂,否則應可找到胡兵斥候的藏身之所。”那天孫旭東遠遠望見兩座荒山頂上很突兀地立著兩棵枯樹就覺得大不對頭,苦思過後才恍然大悟:胡子用來對付鑫兵的是消息樹,而另一個時空,大漢的子孫們曾用過同樣方法對付過日本鬼子。
三人還在沉思,孫旭東嗬嗬笑道:“毛懷說山底還有個小山洞,我估摸著胡子會用來屯放些糧草。你們各忙各的,我去找找看。”
三人拱手各回本軍督兵士們收拾戰場。孫旭東從兵士手中接過火把,沿著山腳一路搜尋,找了半天並不見有山洞。不禁皺眉大奇,毛懷自稱對此地極為熟撚,不可能說錯。舉著火把又一路往回找。
再次尋找孫旭東更為仔細,忽然發現距山腳稍高的地方確實有個小洞。不過洞口極小,孫旭東大喜,伸出火把一照,細看之下立即發現洞口是被新土填小的。
孫旭東撥出銅劍,側著劍身撥開洞口的浮土,新土像是剛填甚是鬆動,隨著劍身傾瀉而下。孫旭東乾脆爬上邊上一塊岩石,用腳踹動浮土,幾腳下去過後,立即開出了一個可躬身進入的小洞。
孫旭東好奇心大起,手舉火把便鑽進小洞,還沒站直身就聽一陣勁風襲來,他反應奇快急速下蹲,一把彎刀帶著疾風堪堪從他頭皮上掠過。孫旭東大驚之下不及多想,左手火把照著麵前人影的下身猛擊,右手銅劍剛欲舉起,卻被另一人一把死死抱住。
對麵胡子下陰重地遭襲,悶哼一聲卻並不退下,強忍劇痛彎刀對著孫旭東頭頂直劈而下。孫旭東右手被人抱住,左手火把又太短,頓時手忙腳亂,慌亂中急中生智,奮力側身將抱住自己的人迎向彎刀。
使彎刀的胡子原本一臉凶惡,猛然見自己竟是砍向同伴,驚叫一聲,硬生生將彎刀轉向,立時失了重心翻身跌倒。
孫旭東一招湊效,右手用銅劍劍柄猛撞抱住自己的胡子,待胡子吃痛手稍鬆動,肩膀用力將他撞開,身子順勢往前趴倒,右手銅劍送出,倒地胡子的脖子立即被鋒利的劍尖刺了個對穿。
被撞開的胡子再次撲上,死死抱住孫旭東的頭頸。孫旭東不知裡麵到底有多少敵人,心中大急,丟了右手的銅劍,反身將那胡子抱住,正欲翻身將他壓住,就覺頸中一痛,已被那胡子咬住。急切間鬆了左手的火把,反手抱住胡子的頭頂,奮力向後搬動直至胡子的牙齒離了自己的頸脖。
丟在地上的火把還未熄滅,孫旭東見洞中不再有胡子心下稍安,兩眼望向被自己搬住頭頸的胡子時大吃一驚,隻見那胡子臉上皮膚白晢,小嘴微微張開喘息,再感受一下自己被胡子前胸壓住的右臂,果然像是有兩團柔軟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