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著大出孫旭東的意外,眼見著雲公主倒了下去,孫旭東連忙上前一把抱住她,看了看她的頸下,隻見被銅劍割開的傷口雖然不淺,還沒傷到氣管和頸動脈管,人已經昏過去了。戰時的救護工作他是學過的,在公主身上撕下一幅絹條當作繃帶,緊緊地裹住她的傷口。
鬥士們一直在邊上默默地看著,“為什麼要救她?他們都該死的。”終於有人出聲問道。
孫旭東回過頭,就見公主營那個叫王剪的鬥士手持著一張長弓,兩眼瞪著自己問道,看來剛才射中公孫右手的長箭就是他所發。
“我們還在白國的都城,留著她比殺了她好。你叫王剪吧?前麵的情形怎麼樣了?”
王剪聽了覺得有理,點點頭說道:“小人正是叫王剪。前麵的鐵甲護衛都被弟兄們殺了。你們真的是太子府的鬥士嗎?”他並不認識孫旭東,一開始看到他們的裝束,還以為是白國的禁軍起反了,直到交手時假禁軍大叫他們是太子府的鬥士才知道是同道。
孫旭東見這個王剪雖是自稱小人,卻一副傑傲不馴的神態,這種人孫旭東在部隊裡見得很多,一般都不會是慫人,大都自恃有點本領目空一切。但若能鎮住他為已所用,則絕對是最為忠心得力的人。便有些矜持地點點頭道:“我叫君武。”
王剪大睜了兩眼望著孫旭東,“你果真是君武,景大哥的結義兄弟?”
看來,景將軍在他們麵前提起過他。“正是,景是我結義的二哥。”
孫旭東話音一落,號舍裡突然跪倒一片鬥士,孫旭東見王剪他們突然下跪,不禁一怔,隨即釋然,這幫鬥士肯定是景二哥在時便收服了的。想想自己在鬥士營幾個月,若不是最後為起事才急急聯絡了成鼎幾個之外,其他鬥士幾乎都不相識。不由得對景將軍更增敬重,看來他什麼都不用說了,景已經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了。
古人以義氣最為重,孫旭東是知道的。他連忙也跟著跪下,嘴裡問道:“你們為何行此大禮啊?”
王剪高聲說道:“景大哥跟我們說起過,日後若能獲自由之身,即到鑫國投奔你。沒想到今天在這兒能見到你,還省得我們跑到大鑫去了呢。景是我們的大哥,您是他的結義兄弟,從今後我們就稱您君武大哥了。”說罷深深伏下頭去。
孫旭東再一次被先民們的單純質樸所感動,自己剛剛還在想是不是要用點小手腕真是太不厚道了。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對這幫兄弟一定要坦誠相待,那邊的壞習慣不能用在這幫兄弟身上。他站起身朗聲說道:“各位弟兄們,君武跟你們一樣,也是一名奴隸,也曾受儘了欺淩。可你們的景大哥,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孫旭東故意停頓一下,環望四周後才繼續說道:“他是鑫國的大將軍,景大將軍!”
禁軍鬥士營的鬥士們早已被景的風度和功夫所折服,對他甚至有些崇拜,但卻並不知道景的真實身份。此刻聽到景竟然是鑫國的大將軍,無不驚詫之後大聲歡呼。以前太子營的鬥士們得知君武的結義兄弟是鑫國大將軍也是高興萬分,看來這君武以後在鑫國肯定是前途無量,咱們可算是攀上了高枝兒了。
“大家若不嫌棄君武,就請跟我一起到鑫國去投景將軍的大哥景監將軍,從此後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共當。”最後一段話孫旭東模仿著指導員戰前動員的口氣,並輔以極為誇張的手勢,效果果然非同凡響,除了躺著的曠和公主,號舍裡隻要是還能喘氣的都是歡呼不停。
曠司虞和公主都不能走,馬也不能騎,還有上十名受傷比較重的鬥士。孫旭東讓人到大營中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馬車一類的,再派幾個人到鬥士營的夥房去找些吃的東西。然後將禁軍營的七十名鬥士編成一個隊,王剪任隊長,下麵再編七個什人隊,也由王剪指任什長,全部換上鐵甲護衛的甲衣,並用地上的雪擦淨甲衣上的血汙。
派出去找車馬的鬥士在禁軍營的馬廄還真找到了四輛破軺車,還有幾十匹老馬,軺車都是悶罐車廂的那種,但在此時卻是最為實用的,在車廂裡鋪上厚厚的褥子,傷員躺在車廂裡麵既可免受風寒,也防路上被人發現生疑。一切都準備好了,孫旭東讓人把從鬥士營夥房弄來的東西大家先飽餐一頓,多餘的全部放在最後一輛軺車上帶走。自己則一邊喂著曠進些食,一邊和他商量著出城的辦法。
正準備出發,就見一騎從停在軍營前,原來是成鼎見這麼時間還不見出去,放心不下,派了一名鬥士騎著自己的馬來探探情況。孫旭東親自將曠司虞小心地抬進車廂後,走到隊前,看了一眼火把下排得整整齊齊的隊伍,盔明甲亮,鬥士們個個精神抖擻,鼻中呼出的熱氣心裡一時竟然很是有些激動,隻要能帶著這支隊伍順利出了鄴城,那可就真應了那句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翻身上了戰馬,頂著小北風出了禁軍大營。
街口上成鼎他們看見一溜火把過來,心知他們已經得手了。成鼎興奮地舉著一支火把跑步迎了上去,孫旭東隊前的王剪張弓搭箭便要射,孫旭東連忙一把攔住:“這是留在外麵望風的弟兄。”王剪聽後哈哈大笑。
成鼎騎上馬,一連聲地問道:“曠司虞救出來了嗎?”孫旭東點頭答道:“在後麵的軺車裡,不過曠受了傷。”成鼎一聽大急,撥轉馬頭就往後麵去找,孫旭東心中暗道:“都是些情深義重的好漢子。”
去鑫國就是從城西大門出去,離這兒很近。到了街口,孫旭東讓人先將斷了腿的孫先生扶進曠司虞的軺車,然後叫成鼎過來,問道:“方才有軍隊往西邊去嗎?”
“往西沒有,往東倒是不少。還有個屯長問我們是乾嘛的,讓我唬弄過去了,當時可真有些緊張啊,差點尿了...”
邊上的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孫旭東見說往東看去,就見東邊天上有些發紅,難道是三國聯軍已經兵臨城下?
成鼎還在說剛才的事:“今天真是幸虧那隊騎甲給我們送來的甲衣,要不這時候穿著管事服在大街上真有些讓人生疑呢。”
孫旭東嗬嗬一笑道:“成鼎說的是,咱們還要靠這衣甲衣賺開城門,逃出鄴城呢。”說罷一抖韁繩,回頭喊道:“大夥兒跟緊了,前頭就是城西大門了。”
眾人抬頭看,前方果然黑糊糊地然隱約可見鄴城西門高大的城樓,城樓下有火把的燈光。鬥士們都有些緊張了,說來也怪,殺人對他們來說心理上沒有一點負擔,可到了被人盤查的關口卻顯得異常緊張。
正如曠所料,大概三國聯軍主要會在東南門攻城,配備城西門的守軍好像並不多,走近了看應該不會超過一個屯,此時城門緊閉,兵士們大都分布在城牆上。孫旭東猛地催動戰馬,大聲喝道:“大夥跟上。”身後立時人馬大動,雖為數不到兩百,也有一番小氣勢。
“停下。”前麵的守軍舉起了手中的火把在不停地畫著圓,孫旭東直等馬到人前,才籲地一聲猛地帶住韁繩,原本打算來一個立馬橫劍的姿式,但這等高難度的動作並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會的,那馬領會錯了主人的意圖,竟來了一個緊急刹蹄,差一點把孫旭東甩下了馬背。
頭前的兵士還以為孫旭東帶著人馬急急趕來,肯定是有重要軍情。一把幫孫旭東帶住了馬韁繩,好不容易坐穩的孫旭東狼狽地扶了一下頭盔,對那兵士沉聲問道:“你們這兒誰是領兵的軍官,讓他來見我。”
那兵士連忙行了一個軍禮:“請校尉大人稍候,小人這就去稟報屯長大人。”
稍過片刻,就見一個頂盔貫甲的高大軍官帶著幾個人走了過來,到了孫旭東馬前,幾個人一起恭身行禮:“標下南苑禁軍營衛虎屯屯長何大來參見校尉大人。”
“何屯長免禮,本校尉是來傳城西禁軍大營何大將軍將令,敵軍已近,令城西大門守軍速開赴城東大門助防,城西大門交由本校尉布防。”孫旭東說完,從懷裡摸出那半隻老虎遞給何屯長,“這是虎符。”
何屯長接過虎符也從懷中掏出半個老虎,將兩件虎符一合,火把燈光下,兩半虎符即成了一隻昴首揚尾的山中之王。何屯長見虎符不差,便將孫旭東的半隻老虎還給了他,說道:“還請校尉大人出示詔令。”
除了半路上劫來的這半邊老虎哪裡還有什麼詔令?孫旭東不由有點著慌,前麵的說辭都是和曠司虞商量好的,但這個情況卻兩個人都沒有預料到。
現在隻能是趕鴨子上架了,孫旭東把半隻老虎揣在懷裡,將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大聲問道:“什麼詔令,難道本校尉的虎符是假的嗎?”
“校尉大人的虎符是真的,可是標下出營前,本營王大將軍親自下的將令,要調本屯軍馬,除了調兵虎符還須要有大王的詔令才行。”何屯長根本不買孫旭東的賬,雖是拱手行禮聲調卻是不卑不亢,看來是個老兵油子。
孫旭東心中暗暗叫苦,此時身後近兩百名鬥士的性命就靠自己了,如果不能哄走這屯守軍,就隻能是來硬的了,但這城門兩邊都有烽火台,下麵一交手,上麵狼煙立即就可燃起,後果不堪設想。看天色也不早,要是天亮了還沒出城,今晚做的那些事弄不好就要暴露,尤其是南大獄,殺死的護衛就躺在雪地上,隻要有個過路人就暴露無遺了。想到此孫旭東鼻子上冒出了冷汗,隻能再狠狠威嚇他一下。孫旭東將聲音再提高一個八度:“老子奉的可是何大將軍的將令,誤了軍情你可擔當不起。何屯長,你不遵將令,莫不是懼死不願到城東大門去呀?”想起苦薑提起何大將軍時聲音都打顫,語氣中便特意加重了何大將軍四個字。
“標下是南苑禁軍營的,隻知遵王大將軍的將令,不管其他什麼河將軍湖將軍。校尉大人要調動本屯軍馬,必須出具大王的詔令。”這何屯長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拱手低頭絲毫不為所動。大約見孫旭東年紀不大,卻在他麵前稱老子,心中有氣便頂了他一句。
“大敵當前,身為帶軍屯長,竟然敢公然違抗軍令。”孫旭東勃然作色,猛地從腰間抽出了闊背銅劍,挾著一陣疾風向正低著頭的何屯長頸下狠狠劈去。
何屯長背後站立的眾人一聲驚呼,讓何屯長心中一驚,耳聞疾風急忙閃避時,銅劍鋒利的劍刃已然及頸,一聲驚叫還未來得及喊出,頸腔中的鮮血衝天而起,大張著嘴的頭顱已倒栽在雪地上,頂上的頭盔滾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