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士營的鬥士都是角鬥博殺的精英,但看管丁等鬥士號舍的護甲和管事也是經過特彆挑選的,因為這裡的危險最大。孫旭東跑近看了護甲和管事們角鬥的章法,成鼎他們並不太占優勢。知道自己的計劃中其實還是有一點小小的紕漏,對這個地方的實力估計不足。如果不是前麵的做得很隱密,後果堪憂。
近二十名的新軍加入戰鬥,立時形勢逆轉,鬥士們士氣大增一頓狂砍,護甲和管事們漸漸不敵,不時有人倒下,立時便被殺紅了眼的鬥士們亂刃分屍,地上血水雜著雪水,殘頭斷臂到處都是,一片狼籍。餘下的護甲和管事眼看著鬥士們似餓狼般的殘忍,不禁有些心驚肉跳,鬥誌更加煥散。人數已占絕對優勢的鬥士們越戰越勇,已經毫無抵抗之力的護甲和管事們最終任由對手宰割。
最後一個敵人的人頭被砍下,剛剛還是呼喝聲四起的鬥士營便隻聞呼呼的北風聲和鬥士們的喘息聲。孫旭東轉身奔向大門,先側耳聽了一會並無異常,撥開門栓開了一絲門縫向外張望,見太子府寂靜如常,一顆心始落地,背靠大門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成鼎連忙跟著跑來,麵帶愧色地說道:“君武大人,他們同時出來兩個人,我們隻殺了前一個,後麵的縮回去報信了。”
“這也難免,好在沒事,彆介意。”孫旭東毫無責怪的語氣讓成鼎大為感動,這在以前簡直是不可能的。
鬥士們一生中從來沒有象今晚一般痛快,他們生來就是任彆人宰割的魚肉,平生頭一次以暴製暴的快感讓他們興奮不已。孫旭東他們放出了丁等鬥士號舍裡近六十名的丁等鬥士,然後讓所有的鬥士們整隊,齊步開到紫衣管事號舍前。
管事號舍的廊沿下,插著十幾支燒得滋滋作響的牛油火把,將號舍的空場照得雪亮,不時有被風吹散的雪花落在炙熱的火苗上,即時便被化為烏有。近百名的鬥士排著整齊的隊伍站在雪地上,雪花靜靜地飄落在他們滿是熱汗的頭臉上,口鼻中呼出一道道的白氣。
孫旭東站在廊沿的台階上,眼望著近百名滿臉既興奮又熱切的鬥士,心裡在醞釀著說辭,今晚的事才成功了一半,相比之下後麵要做的事會有更大的風險。
留下來找那支籍嫡的兩名鬥士把管事號舍翻了個個也沒找到,讓孫旭東也些著急,成鼎剛剛和鬥士們說過了,隻要今晚救出了曠司虞,大家從此後便都是自由之身了。這讓所有的鬥士歡喜若狂,喜極而泣,幾個月的奴隸當下來,孫旭東理解他們,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隻不過是一出生就被打上了賤人的烙印,自由和尊嚴對他們來說是拿生命都不一定能換得到的。如果找不到那支意味著自由和尊嚴的烙鐵,被巨大失望打擊了的鬥士們還會有鬥誌嗎?
成鼎從管事號舍出來,手裡提著吳管監的人頭。走到孫旭東跟前,對著他輕輕搖了搖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下麵的鬥士們見了成鼎的神情,原本熱切的臉上充滿了失望,很多人低著頭沉默不語。孫旭東心中大悔,稚嫩啊稚嫩,真不該把還沒有拿的手東西輕易作許諾,如果今晚是景將軍領頭做這件事,絕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看來領兵馭將並非易事,不是靠著幾年特種兵的經曆和啃過幾本曆史書就能做好的。
“鬥士弟兄們,兩位兄弟在號舍裡都翻遍了,沒有找到能給我們除去奴籍的籍嫡。”成鼎麵帶戚色地站在孫旭東邊上對著下麵以鬥士們說道:“可是,大家不要喪氣。咱們都自小就是奴隸,從小到大,沒有過過一天的好日子。今晚君武大人帶著我們殺官造反,總算是我們嘗到了一回做人的滋味了。君武大人已經晉了甲等鬥士了,不再是奴隸了,可還是帶著我們這些個明天不知道還能不能活的奴隸,殺了平日欺淩我們的狗管事,狗護衛,我們就是死也值了。還有曠司虞,他也是奴隸出身,雖然平日裡對我們沒什麼好臉,可他拿咱們當人!如今曠司虞遭人陷害,就被押在南城大獄裡受罪,我們怎麼能眼看著把我們當人的人去受罪呀?弟兄們,我成鼎不會說話,可我覺得找不到籍嫡也好,咱們今後就跟著君武大人殺官造反了,當初他白王不也是殺官造反起家的嗎?不也照樣麵北稱王嗎?”說罷飛起一腳,將手中吳管監的人頭踢到了台下的人群中。
孫旭東的兩隻眼珠差點要掉下來,我靠,這還不會說話?這成鼎也太牛了,絕對是一名合格的政治思想工作者。
不知是成鼎的一番說教還是吳管監的人頭起了作用,鬥士們一邊嘴裡大聲喝罵著,一邊爭搶著去踢吳管監的人頭,人類足球最初的雛形大約就是因此奠定的。
一名搶到吳管監人頭的乙等鬥士大腳將人頭開到禁區外,高聲說道:“君武大人,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咱們這些兄弟以後生是你的人,做鬼也跟著你。救出了曠司虞,也彆管是哪國人了,咱們占山為王去。”話音剛落,鬥士們一片附和聲。
孫旭東看著又泛起活氣的鬥士們,心中被這些先民們的純樸大為感動,一定要把他們帶出去,替他們脫去奴籍。
“成鼎,把人分成十個小隊,乙等鬥士做隊長,大夥換上所有能找得到的甲衣或管事服,咱們這就準備去南城大獄。”孫旭東對成鼎吩咐道。
鬥士們開始四處搜集被殺死的護甲和管事的衣物,隻要不是浸滿了血的死人都被他們剝得赤條條的。
“找著了找著了!”一聲驚喜得變了調的驚叫從管事號舍裡傳來,兩名鬥士從號舍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手裡高舉著那支籍嫡,鬥士們一驚之後,大聲歡呼。
“在哪裡找到的?”孫旭東大喜,連忙迎了上去,一把接過鬥士遞過來的籍嫡。正準備放到眼前看看,鼻中已聞到一股臭味。
“是從沒頭的吳管監身上找到的,這王八蛋竟然把這東西塞在裡,咱們倆扒他衣服的時候發現的,還有一小截露在外麵。”
難怪有一股臭味,孫旭東連忙遞給了成鼎,成鼎卻一點也不嫌棄,一把接過用雙手高高地舉起,鬥士們再一次歡呼。
“救出曠司虞,立即給大夥脫籍...”
“等一等。”孫旭東不等成鼎把話說完,看了一眼鬥士們道:“現在就給大夥兒去了吧。”
成鼎有些吃驚,這樣做說不定就會有人在半路上開溜。他疑惑地看著孫旭東。孫旭東點點頭高聲說道:“曠司虞是咱們鬥士營的司虞,是我君武的大恩人,我去救他是天經地義。跟為你們脫籍這事兩不相關,脫籍是大夥兒今晚在鬥士營用血汗換來的,是大夥兒應得的。不過大夥兒要想該著幫君武一把,那就請大夥兒跟君武一道,殺向南城大獄,救出曠司虞。如果還想家裡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能脫去奴籍,那就跟君武一起到鑫國去投軍,等將來疆場上建功立業,封妻蔭子才是大丈夫本色。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君武不多說了,大家看著辦。”
孫旭東最後幾句話大多鬥士沒懂,前麵是聽懂了。都在暗暗思忖,一名丙等鬥士出聲問道:“可是君武大人,我是田國人,也並非是是漢人,怎麼到鑫國去投軍?”
孫旭東微微一笑,說道:“四百年前,有田國嗎?我們都是大忌王的子民。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現在是到了該合的時候了,若乾年後還會田國嗎?若乾年後我們大家還都會是一個王的子民。”
大忌王鬥士們是知道的,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句話必隱約聽人說起過。看著君武神情篤定的樣子,鬥士們不由很是信服。
孫旭東心裡暗暗好笑,其實他早已盤算清楚,如果救出曠再給鬥士脫籍,等於現在就是在要挾,鬥士不一定見人情。若是現在就給他們脫籍,實在是一個大大的恩惠,他們都是奴隸出身,單純的環境不可能有太深的心機,知恩圖報才是他們的本色。就算是有人開了小差,卻並不是靠晉級換來的脫籍,冒死逃出鄴城頂多也就是一個平民身份罷了。今晚若能順利救出曠,如果隻剩自己和幾名鑫國的鬥士,能不能逃出白國的領地還是個未知數。再說去投景大將軍如果隻有幾個人,雖然有景皓的就職介紹信也不免讓他小覷自己。麵前這近百人的隊伍,都是百裡挑一經過嚴格訓練的鬥士,放到戰場上絕對都是以一擋百的角色。帶上他們就算是沒有景皓介紹信也能成就一番事業。看著鬥士們信服的眼神中還有一絲疑慮,他繼續說道:
“至於是否漢人更加無關緊要,大鑫自古就是海納百川,大鑫國內非漢民的何止千萬?大鑫王早就下過求賢令,不管你是什麼人,隻要能為大鑫出一把子力氣,就是大鑫的子民。從今兒晚上起,大夥兒都是我的生死兄弟了,如能跟著我一起,將來君武若能封候拜將,定然也少不了你們這樣生死兄弟的。到時候不光是你們,就是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也會跟著你們沾光。真正到了天下一統的時你們個個都是開國的大功臣,那時哪裡還分什麼白國的,田國的?”
一通白話之後,再看鬥士們的眼神,孫旭東知道自己的目的基本達到,雖是和先民們玩了一個小小的手腕,卻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我們乾。”還是剛才那名乙等鬥士高喊了一聲,“這天下本來就是一家的,君武大人說得對,什麼他媽的白國、田國的,還不都是大忌王的。”
鬥士們的情緒立即被挑動起來,亂哄哄地你一言我一語,這些人其實在哪國都是最底層的人,萬惡的奴隸主就是他們對國家的概念,實在是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他們和景、吊對國家的理解不在同一個理念上。
看著雪地裡群情洶洶的鬥士們,孫旭東鬆了一口長氣,不由對自己今晚的發揮暗伸了一下大拇哥。他對正在對著眾人慷慨激昂地附合著自己的成鼎說道:“升碳爐,為弟兄們脫籍。”
一個時辰過後,下了大半天的大雪終於停了,風也變得小了。成鼎帶著一個小隊用長戈劃開了鬥士營後牆的磚縫,弄開一個可以過人的窟窿後,孫旭東帶著們鬥士鑽了出去,穿過一大片曠野後來到一條不寬的石條路上。正準備火石點燃燈籠,就聽前方一陣馬蹄聲響,一隊馬甲手持火把衝了過來,頭前一名騎甲高聲叫道:“前麵那撥人,你們是乾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