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行人匆匆而過,對這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豪車視若無睹。
而車內的空氣卻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令人窒息。
鄭儀看著鄭器的眼睛,那雙眼睛裡藏著太多東西——傲慢、審視、勢在必得。
他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鄭器似乎早有所料,並不著急。他的手指在真皮座椅上輕輕敲擊,節奏舒緩,像是早已勝券在握。
“你可以考慮考慮。”
鄭器語氣漫不經心。
“這世上能拒絕鄭家的,很少很少。”
他說得輕描淡寫,話語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確實,以鄭家的底蘊,隻要他們想扶持一個人,那個人便能平步青雲;而如果他們想毀掉一個人……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
鄭儀沉默片刻,終於開口:
“鄭先生,我需要時間考慮。”
鄭器笑了:
“當然可以。”
他伸手從車座旁取出一個精致的燙金名片盒,抽出一張遞給鄭儀:
“三天後,我等你電話。”
名片很輕,但握在手中卻沉甸甸的,仿佛承載著一座無形的山嶽。
上麵隻有一個名字和一串號碼。
鄭器、xxxxxxxx。
沒有頭銜,沒有公司名稱,因為鄭家不需要這些來證明什麼。
“謝謝。”
鄭儀平靜地將名片收好,拉開車門。
臨下車前,鄭器忽然叫住他:
“鄭儀。”
鄭儀轉身。
鄭器盯著他,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你是聰明人,聰明人知道該怎麼選。”
這不是勸告,而是提醒。
鄭儀沒有回應,隻是微微點頭,關上車門。
下一秒,奧迪a8無聲地駛離,像是一頭潛伏在陰影中的巨獸,緩緩退回了黑暗中。
鄭儀沒有直接回家。
他沿著江邊慢慢走著,手中的名片在指尖翻動,灼熱的陽光下,燙金的字跡偶爾閃爍,散發著刺眼的光芒。
他不能拒絕鄭家。
至少現在不能。
鄭器的話很清楚,鄭家可以讓他平步青雲,也可以讓他寸步難行。
鄭儀知道這不是說笑,就算是說笑,他們也能把玩笑變成現實的理由。
並且以鄭家的能力,完全可以扶持另一個“鄭儀”頂替他,而真正的他,隻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這潭深水中。
可如果答應呢?
鄭家不是慈善家,他們要的是一枚聽話的棋子,能替他們在江東的權力場上衝鋒陷陣,又能隨時為他們的利益讓路。
王振國的改革?
程安書的平衡?
如果和鄭家的利益衝突,他還有得選嗎?
選擇鄭家,意味著放棄自己的路。
但拒絕鄭家,意味著他可能連路都沒得走。
江風拂麵,帶著微腥的水汽,遠處貨輪的汽笛聲沉悶地回蕩在河麵上。
鄭儀站在欄杆旁,手中的名片不知何時已被冷汗浸透。
鄭家,這座龐然大物猛然橫在他麵前,讓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在真正的力量麵前,自己依舊渺小如螻蟻。
王振國能給他平台,程安書能給他庇護,但在這盤棋局裡,他們也不過是明麵上的棋子。而鄭家……是那個真正在棋盤外落子的人。
拒絕?
鄭器說得沒錯,這世上能拒絕鄭家的,太少太少。寒門出身、毫無根基的他,憑什麼覺得憑一己之力就能在權力場站穩腳跟?
接受?
一旦點頭,他將徹底失去“鄭儀”這個名字的意義。他可以飛黃騰達,可以位極人臣,但那條路永遠是鄭家給他劃定的軌跡。
鄭儀在江邊站了許久,直到夕陽西沉,才緩緩收起名片。
他忽然笑了。
笑容很淡,帶著幾分自嘲,也帶著幾分明悟。
現在的他,確實弱小。
但弱小,有時反而是最好的偽裝。
現在的他,不過是個尚未正式踏入官場的年輕人,雖然有王振國的青睞、程安書的默許,但在鄭家這樣的龐然大物眼中,依然隻是個“小人物”。
鄭家對他的“招攬”,尚處於一種漫不經心的試探階段。
鄭器看似傲慢,實則並未真正將他視為威脅,甚至不曾深入探究他崛起的真正原因。
而這,正是他最大的機會,在鄭家尚未真正重視他之前,悄然生長。
他不需要立即拒絕鄭家,也不必徹底倒向他們,他可以像對待周慕雲一樣,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姿態。既不讓鄭家視他為敵,也不讓自己淪為傀儡。
他不會拒絕鄭家。
更不會立刻歸順。
所謂借其勢而不臣其權。
今日俯首,未必不是為來日登高!
……
鄭器坐在奧迪a8的後座,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接通。
“二叔。”
他語氣恭敬,卻也不失隨意,顯然與對方極為熟稔。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怎麼樣?”
“見了。”
鄭器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鄭儀確實了得。”
“哦?”
電話那頭似乎略微提起興趣。
“怎麼說?”
“冷靜,清醒,既不自傲,也不畏縮。”
鄭器淡淡一笑。
“王振國和程安書看人的眼光,倒是挺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隨後緩緩道:
“你給他幾天考慮?”
“三天。”
鄭器倚在車窗邊,目光散漫地掃過街道。
“不過,我覺得他不需要那麼久。”
“你覺得他一定會接受?”
“當然。”
鄭器眼神篤定。
“他是聰明人。”
電話那頭輕哼了一聲,似乎對鄭器的判斷不置可否。
鄭器笑了笑,補充道:
“二叔,這世上能拒絕鄭家的,要麼是傻子,要麼是瘋子。鄭儀兩者都不是。”
“他或許會猶豫,會權衡,會試探,但最終——”
“他會低頭。”
電話那端沉默片刻,最終隻留下一句話:
“那就等著看。”
通話結束,鄭器將手機放回西裝內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他並不著急。
因為無論是王振國的特訓營,還是程安書的賞識,亦或是那些所謂的“機遇”,在鄭家麵前,都不過是浮雲。
鄭儀再清醒,再聰明,也終究要走一條路,要麼被鄭家摁死在萌芽裡,要麼踩著鄭家的階梯往上爬。
而鄭器相信,他會選後者。
畢竟,誰不想站上更高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