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的談話漸入佳境,眾人對鄭儀也愈發的欣賞,不過這時保姆輕輕敲門:
“王總,蛋糕準備好了,小姐催著要開始切蛋糕了。”
舅舅看了眼手表,略帶歉意地對老友們笑了笑:
“不好意思,家宴得走個流程,咱們待會兒再聊。”
眾人會意起身,鄭儀也跟隨舅舅一起下樓。
一樓客廳的燈光已經調暗,水晶吊燈下,一座精致的三層蛋糕被推到了中央。
人群自動圍成一個圈,而今晚的主角王雯,穿著一襲閃亮的銀色禮服裙,正站在蛋糕旁,臉上洋溢著笑容。
“爸!你怎麼這麼慢!”
王雯嗔怪地跺了跺腳,目光掃過鄭儀時微微一頓,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很快移開。
舅舅笑嗬嗬地上前:
“這不是來了嗎?你表哥也剛到。”
王雯這才敷衍地向鄭儀點了點頭:
“哦,來了啊。”
鄭儀並不意外她的態度,高中時她就對他這個“鄉下來的窮親戚”愛答不理,如今留學歸來,眼界更高,自然不會多熱情。
但他還是走上前,遞上那個非遺禮盒:
“雯雯,生日快樂。”
王雯接過,隨手放在一旁的禮物堆裡,連拆都沒拆,隻是敷衍地說了句:
“謝謝啊。”
灰藍色頭發的男生湊過來,誇張地打量著鄭儀:
“哎喲,雯雯,這你表哥啊?怎麼穿得跟個老乾部似的?”
周圍幾個年輕人低聲笑起來。
鄭儀麵色不變,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舅舅臉上有些掛不住,剛要開口,鄭儀卻輕輕搖頭,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生日歌響起,王雯在眾人的簇擁下許願、吹蠟燭,然後興高采烈地開始切蛋糕。
鄭儀站在人群外圍,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拉住了他的胳膊。
“小儀,來,跟舅媽聊聊。”
舅媽沈蓉穿著一身優雅的旗袍,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將鄭儀帶到一旁的偏廳。比起客廳的喧鬨,這裡安靜許多,隻有幾位年長的親戚在喝茶。
“彆管那些孩子,一個個在國外學了點皮毛,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
舅媽給他倒了杯熱茶,歎氣道:
“雯雯以前多乖,現在跟著那群朋友,整天就知道攀比。”
鄭儀接過茶杯,溫和道:
“表妹還年輕,見見世麵也是好事。”
“你呀,總是這麼懂禮數。”
舅媽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聽你舅舅說,你剛考完公務員?”
“嗯,在等成績。”
“好,真好,踏踏實實的,比那些整天花家裡錢還嚷嚷自由的強多了。”
舅媽連連點頭。
客廳中央,王雯正在拆禮物堆裡包裝精美的禮盒,lv手袋、tiffany項鏈、dior香水……每拆一件,都會引起周圍人一陣驚呼和豔羨。
然而,當她拿到鄭儀送的那個檀木盒時,卻犯了難。
“這什麼啊?怎麼打不開?”
她皺眉擺弄著盒子,翻來覆去找不到開合機關。
灰藍頭發的男生湊過來:
“喲,該不會是什麼地攤貨吧?”
“啪!”
王雯不耐煩地用力掰了一下,盒子紋絲不動。
這時,鄭儀和舅媽從偏廳走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雯雯。”
鄭儀平靜地開口。
“這個盒子不是硬掰的,有機關。”
眾人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他身上,帶著探究和戲謔。
王雯撇了撇嘴,不情願地把盒子遞過來:
“那你來開。”
鄭儀接過,指尖在檀木盒側麵一處雕花上輕輕一按。
“哢嗒。”
精巧的機關觸發,盒蓋如蓮花般緩緩綻放,露出裡麵那對花絲鑲嵌的金絲耳墜。
在燈光下,金絲纏繞的牡丹紋樣熠熠生輝,每一根金線都精致到令人屏息。這不是工業流水線的產物,而是非遺傳承人手工打造的藝術品。
客廳裡突然安靜了幾秒。
“這……”
王雯愣住,下意識伸手觸碰。
“是純手工的?”
“嗯。”
鄭儀點頭。
“花絲鑲嵌工藝,國家級非遺,老師傅做了半個月。”
灰藍頭發的男生不信邪地湊近:
“真的假的?該不會是鍍金的吧?”
舅媽皺眉:
“小劉,不懂彆亂說。”
她轉向女兒。
“雯雯,這種手藝現在很難得了,你表哥有心了。”
王雯抿著嘴唇,臉上閃過一絲複雜。
她雖然驕縱,但畢竟是見過世麵的,自然能看出這禮物的價值,不僅僅是金錢上的,更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謝謝……表哥。”
她小聲說道,語氣比之前真誠了不少。
鄭儀淡淡一笑:
“你喜歡就好。”
精致的花絲耳墜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襯得周圍那些奢侈品禮盒竟顯出幾分俗套。
灰藍頭發的男生,劉子軒,盯著那對耳墜,臉色有些難看。
他送的是一款限量版gui手鏈,本想著能在生日宴上出風頭,沒想到被鄭儀這個“土包子”比了下去。
“不就是個手工破玩意麼……”
他小聲嘀咕,卻還是被周圍人聽見了。
王雯正小心翼翼地把耳墜戴在耳朵上,聞言動作一頓,眉頭微微蹙起。
“子軒,彆這麼說。”
她語氣有些不悅。
劉子軒被當眾駁了麵子,表情更加陰沉。他上下打量著鄭儀那身普通的西裝,忽然嗤笑一聲:
“鄭…鄭什麼來著?聽說你在考公務員?現在月薪有五千沒啊?”
這問題惡意滿滿,周圍幾個年輕人頓時露出看好戲的表情。
劉子軒話音剛落,二樓的樓梯口突然傳來一聲嚴厲的低喝:
“混賬東西,胡說八道什麼!”
眾人愕然回頭,隻見那位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來,臉色鐵青。
正是劉子軒的父親,劉氏地產的老板劉宗明。
劉子軒一愣:“爸?”
劉宗明沒理他,徑直走到鄭儀麵前,竟是主動伸出手:
“鄭同學,犬子不懂事,讓你見笑了。”
客廳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劉宗明在本市商界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此刻卻對一個“剛考公的大學生”如此客氣?
鄭儀平靜地握了握手:
“劉叔言重了,年輕人開玩笑而已。”
劉宗明的手心有些潮濕。
他剛剛在書房裡聽得真切,那個在省委政研室工作的老同學對鄭儀的評價是“後生可畏”,而王建軍更是毫不避諱地提及,自己外甥是徐永康教授的關門弟子。
徐永康。
這個名字在江東省政法係統意味著什麼,劉宗明再清楚不過。
這位老教授帶出來的學生,如今遍布省紀委、高院和組織部,而最近圈內更有風聲,說組織部王振國親自過問了今年的青年乾部選拔……
想到這裡,劉宗明後背滲出冷汗。
自己兒子剛才那番話,不隻是在羞辱鄭儀,更是在打徐永康、甚至王振國那一係人的臉!
“還不道歉!”
他猛地轉身嗬斥兒子。
劉子軒被吼得發懵:
“爸,我……”
“立刻!馬上!”
整個客廳鴉雀無聲,所有年輕人都瞪大了眼睛。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看似普通的政法學生,能讓劉宗明如此失態。
王雯也呆住了,手中的耳墜差點滑落。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土氣”的表哥。
劉子軒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
“對…對不起。”
鄭儀搖搖頭,語氣平和卻字字清晰:
“沒必要。公務員也好,生意人也罷,都是在為社會做貢獻。”
他看向劉宗明。
“劉叔,令郎還小,有些觀念可以慢慢引導。”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給了台階,又不失風骨。
劉宗明暗暗心驚,這哪像是個應屆生的談吐?
難怪能被徐永康和王振國看重!
王建軍適時走過來打圓場:
“好了好了,今天是雯雯生日,大家開心點。”
但客廳裡的氛圍已經徹底變了。
那些原本對鄭儀愛答不理的年輕人,此刻都在偷偷打量他;劉子軒縮在角落,再不敢出聲;而王雯摸著手上的金絲耳墜,眼神複雜地偷瞄著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