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雞下個蛋,還要咯咯噠一陣呢。這輿論的高地就在那裡,你不去占領,彆人就會去占領,這不是圖名圖利,而是廣泛發動百姓熱情,讓事情朝著有利於我們的方向偏轉,助力我們正確的事業能抵達更高的高度!”
二堂值房中,安昕正對張良諄諄教導。
這熱度能炒的居高不下,安昕在後麵出了不小的力。
張良忙前忙後,卻也心中不解,不理解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我好像明白一些了。”
在“隻身入賊巢、為民謀公道”的安青天諄諄教誨下,張良似乎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讓他撥開了眼前的迷霧,看到了更深層次的秘密。
“既然知道了這個道理,我們就應該借著這個機會,建立屬於我們自己的宣傳隊伍。不要光顧著士林清議,士林名聲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忽略底層百姓的輿論工作,他們固然發出的聲音不被傾聽,做出的選擇不被重視,進行的抗爭枉成徒勞。
但平靜的海麵之下,是洶湧的暗流。
他們是水,我們是閘。我們要善於調節水,但也要依據水的四時變化而變化,否則水情洶湧,反而會將水閘衝垮!
攪動風雲的人物,依靠的也是這無量無邊的水。”
安昕輕聲的說著。
有些話他沒說,在這王朝周期表的末期,往往會出現不少風雲人物攪動這百姓之水,便是將水勢疏導,將“活不下去”的情緒轉化為“抗爭”的力量,從而把這百姓之水蒸騰起來,妄圖騰雲駕霧直上雲端。
張良聽得臉色連連變化,顯然是真的聽到腦子裡去了。
安昕讓他消化了一下,才再次說道:“你既已不期望於舉業,我便安排你進吏房鍛煉一番。同時,給你在吏房獨立一個宣傳司,由你負責挑選一些背景簡單,又擅長公文、評書、戲曲、故事創作的書吏組建。
同時,宣傳司要把縣裡的‘文藝工作者’管起來,不論是茶樓酒樓說書的,青樓瓦肆唱曲的,廟會戲台唱戲的,都給他們登記管理。
也去收購一兩個戲班子,以後進行公益演出、送戲下鄉,也可以豐富百姓貧乏的精神需求嘛。”
作為知縣,在六房的框架下內設一個“科室”還是說了能算的,隻是科室沒有相應的編製罷了。
但張良有了這個頭銜,也能被稱呼一聲“張大使”了。
張良聽著、記著,默默的點著頭。
跟在縣尊的身邊久了,一些個新詞他已經見怪不怪了,隻覺得縣尊真是一個不世出的大家,蹦出的新詞往往既達意又達理,又常常能從經典中尋到這些詞彙的蛛絲馬跡,讓人一聽便懂,一思便明。
這說明縣尊的經義,已經學到了精髓,有了自己的理解。
安昕看著張良眼裡崇拜的眼神,笑著勸道:“平日裡還是要多溫習一下經義的,就算不考到進士,考個秀才、舉人,也要更高一些。”
張良聞言,認真說道:“多謝大人關心,但我和哥哥自從家人被殺以後,就已經決定投筆從戎。如今哥哥在兵營,我跟在大人身邊學習,我們兄弟倆協助大人一起剿殺土匪,做一些事情,已經非常滿足。”
安昕聞言點了下頭:“去把吏房司吏喊來吧。”
“是!”
張良聞言出門去了前院。
很快,吏房司吏韓懋功走了進來。
在聽到安昕對於吏部的安排後,麵露遲疑之色:“大人,要不要和陸大人······”
話還沒說完,韓懋功便看到縣尊臉上的不愉之色,剩下的半截話立馬咽了回去:“學生回去就安排,一定安排好!”
“嗯,去忙吧。”
聽到縣尊的話,韓懋功連忙作揖告退。
出了門,韓懋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隻覺得現在麵對縣尊的時候,壓力越來越大了。
張良是縣尊的親信,被安排進吏房,就是一顆盯著他們的釘子,讓他更是倍感壓力。
但現在連陸巡在攜剿匪大勝之威歸來的縣尊麵前都發不出聲音,作為縣丞的人,對縣尊的安排,韓懋功更是連個屁也不敢放。
“宣傳部門有了,等再收購兩個戲班子,算是個財政差額撥款的下屬事業單位。”
安昕倚在官帽椅上盤算著。
酒香也怕巷子深,安昕的修行需要王朝龍氣,百姓認可度是龍氣的重要來源之一。
認可度哪裡來的?
默默做出成績,彆人不知道,就達不到十成的效果。
所以官府的喉舌是很重要的,既能起到輿論管理作用,也能起到輿論導向作用。
能將本來做出的功績,渲染出百分之二百的效果。
也能將自己想要施行的政策,更好的宣傳出去,讓百姓更容易接受。
還能把一些不利於自己的聲音混淆並壓製下去。
其他好處,不一而足。
中午,安昕用過午飯,還未午休,就見張謙和胡常山、廖國昌聯袂而來。
“大人!”
三人見禮後入座。
胡常山和廖國昌將崔家村一事的審理情況進行了彙報。
其中起主要作用的,就是村裡的崔家一支,其與一隻耳乃是同族,這些年沒少幫著駝山匪害人。
這些人至少也是個斬刑。
其餘同村之人,雖未參與其中,但隱瞞不報,按《大燕律》也要杖責一百或流三千裡。
不過,按照胡常山兩人彙報內容中,崔家村中也分三六九等,崔家一支橫行霸道,其餘張、董兩個小姓在村中備受欺壓。
安昕略一思襯,做出判決:“其餘人等受到駝山匪欺壓,不敢舉報也屬人之常情,便仗責三十,尋地安置吧。”
“是!”
胡常山和廖國昌點頭應是。
安昕看向張謙,見他臉色還有些蒼白,關心問道:“身體怎樣了?”
張謙感謝道:“多謝大人關心,已經好多了,郎中說隻要不劇烈運動,再過一個月就能大好了。
此次論功行賞,按照殺敵多寡,軍職高低,賞銀已經計算清楚。共720兩銀子,其中左部總賞銀最多,右部總次之,火槍連此次並未出力,也並無賞銀,但和左右部總共同享受加餐。
另,大人讓學生注意的,符合條件的弓兵,學生也已整理成冊,請大人過目。”
張謙將一個小冊子雙手遞給安昕。
安昕看了看此次戰鬥之中因功獲賞的弓兵,又往下翻看。
“劉鐵柱。”
安昕記得,這是被土匪砍斷胳膊的那個,他當時應允讓他進衙門當衙役。
“這個張文生,兩個多月就學了一千七百多個字?”
安昕驚訝的看著裡麵的一個弓兵的介紹。
張謙聞言笑著點頭:“此人本大字不識,但非常好學,平常得空的時候,常來尋學生學習認字。”
“倒是認真敏學之人。”
安昕讚許點頭。
“這個許長樂,曾在店鋪當過賬房?”
安昕又看到一個人。
“不錯,此人曾在武家布行鋪子當過賬房,其父數年前行商的時候,被駝山土匪綁票殺死。其人聽說剿匪後,是自願參軍的。
此次作為長槍兵,捅死了四個土匪!”
張謙對這些人的身世來曆已熟稔於胸。
“是一純孝之人,可以到戶房做個書辦。”
安昕喜歡這樣的人。
十九個人,十四個是一連的人,都是立功或受傷之人。
安昕在名字上麵勾畫,在後麵寫下一行小字做注。
這些人大部分充作衙役,五個識文斷字、能寫會算的可以進六房做書辦。
當天下午,安昕就喊來三班班頭,六房司吏開會通氣,布置此事。
而在縣丞陸巡的值房裡,三個佐貳官湊在一塊,一個個擰著眉頭,端著茶杯,卻覺得茶水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