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馬文斌堅持了三天不到就光速滑跪。
作為腐朽封建社會下的罪惡資本家,他馬文斌怎麼會是乾乾淨淨做人,規規矩矩經商的人呢。
那樣的人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根本做不起來。
這次突擊調查下去,就精準拿捏住了他的七寸,作坊直接查封,牌照也被扣押。
剛剛捐了監生,走路都輕飄飄的馬文斌,先是去了造作局,但吃了個閉門羹。
和安昕想的一樣,宮裡出來的太監,輕易是不會出來和地方官打擂台的。
造作局也不是十幾年前那樣風光了。自從景順帝上台以後,將權傾朝野的司禮監大太監薑文宦殺掉以後,十二監的太監雖然在民間名頭依然很大,但實際權力已經極度收縮,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意插手朝政了。
從造作局回來以後,原本張狂的馬文斌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徹底蔫兒了。
尤其是知道縣令打算給他扣一頂“私通匪類”的帽子後,更是嚇得肝兒顫!
此前有多狂,現在就有多怕。
乖乖的取了銀票,到了縣衙。
未成想,又吃了一個閉門羹,衙門連他準備的銀票都沒有收。
這一下,馬文斌是徹底的慌了。
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求人,隻求能見到縣尊大人當麵請罪。
但安昕既然想要殺雞儆猴,又豈會輕易饒了他呢!
如是四五日過去,馬文斌四處碰壁,作坊被封,門店被關,大量訂單延期,不少人找到了他的頭上,一時間成了萬人捶的破鼓。
走投無路之下,馬文斌一頭跪在了縣衙大門前,這才終於見到了縣令。
安大人想見他嗎?
自然是不想的。
因此,安昕在見到馬文斌的時候,還是冷著一張臉。
“劉公公昨日找到了本官,和本官說了情。”
安昕看著跪在地上的馬文斌。
馬文斌一愣,顯然沒想到一直閉門不見他的劉公公,竟然會暗中派人跟縣尊大人給他求情。
難道乾爹還是愛我的?
“本官拒絕了他。”
安昕說道。
“啊?乾爹說的話都不管用?縣尊這麼勇的嗎?”
馬文斌聞言心中又是一驚。
“但本官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伍仁縣的織造業發展到今天不容易,你家的作坊發展到今天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作為伍仁知縣,本官是希望縣裡經貿發展,百姓都能安居樂業的。”
安昕又繞了回來。
馬文斌的心情像是過山車一樣,千回百繞,聽到這裡終於落了地。
“多謝縣尊大人饒恕小的,過去是小的不懂事,不能明白縣尊的苦心。小的以後一定誠信經營,報答縣尊大人的厚愛!”
馬文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連連磕頭,個個倍兒響。
馬文斌的誠意,安昕感受到了,不是這幾個響頭,而是事先送上來的八千兩銀票。
通過此前查賬安昕也知道,馬家賬上所有的流動資金也就六千多兩,湊出這八千兩,馬家也傷筋動骨,變賣了不少家產。
“本官再提點你幾句,不要以為給造作局做事就可以無法無天了,真出了事那些人可未必保你,也未必保得住你。
劉公公能保你一次,不能保你兩次,日後好自為之,伍仁縣依然大有可為,若再犯在本官手裡,本官決不輕饒。”
安昕沉聲說道。
“是是是,小的都明白了!”
馬文斌“哐哐”磕頭。所謂“乾爹”,所謂監生身份,經曆了這前後近十日的折騰後,他已經看明白了,由此而生的驕傲,在此刻也早已經被他拋到腦後。
“去吧。”
安昕端起茶杯。
看著馬文斌倉皇離去的背影,安昕放下茶杯,走到門外。
十月白日裡的風也已經有些涼了。
昨日的時候,安昕第一次見到了沒卵子的太監。
有些獵奇,但除了聲音稍微尖細一些,下巴光潔無須之外,也和常人沒什麼不同。
對方之所以來找他求情,也並非是念及與馬文斌的情分,而是皇帝剛剛賞賜了誕下皇子的容貴妃家族十萬匹絹帛,臨到年底了造作局壓力陡升,要滿足宮裡的任務量而求到安昕頭上,希望能放馬家一馬,好讓他們恢複產絲織綢緩解造作局的壓力。
這次等於皇帝間接的救了馬文斌一家。
不過,馬文斌回去開工以後,產能肯定得全部供應造作局,以造作局的調性,他馬家接下來的日子也未必好過就是了。
不遠處,萬澤文從遊廊匆匆走來,馬文斌連忙彎腰讓至一側。
原先的狂傲之氣,如今被徹底打沒了。
萬澤文見到安昕站在門外,連忙小跑過來:“老爺,張謙張良兄弟倆過來了。”
“帶他們過來吧。”
安昕想起在弓兵營裡見過的兩兄弟。
很快,張謙、張良就跟著萬師爺身後過來。
“學生張謙”
“學生張良”
“拜見縣尊大人!”
二人走到安昕跟前,一揖到底。
“都起來。”
安昕看著兩人站起身來,笑讚道:“不錯,很有精神!”
兄弟兩個看向安昕的目光中,俱是敬重愛戴之意。很明顯,安昕聚兵剿匪的行動,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複仇的希望。
也是幫助他們撕破生命中黑暗的一縷光。
“你們兩個的事,我都聽說過了。過往固然悲痛,前路依然光明。我希望你們能將過去賦予你們的悲愴,化作剿匪殺敵的鎧甲,用手中的劍鋒,把傷天害理、為非作歹的凶惡之徒,斬於劍下!
維護朗朗乾坤,世間光明。”
安昕激勵他們說道。
“我和弟弟,願意做這把劍!”
張謙聞言,眼中含淚,激動說道。
張良亦是眼眶發紅:“斬殺惡徒,是學生此生夙願,那些土匪殺我們的親人,我們就讓那些土匪沒有活路!”
安昕點了點頭:“你二人今天起,就跟在本官身邊。”
兩人聞言,卻又猶疑。
“縣尊這是要教你們真本事,還不快拜謝縣尊!”
萬師爺連忙提點說道。
安昕猜得到這兄弟倆在想什麼:“磨刀不誤砍柴工,過段時間自會放你們回軍營,那時候的你們對於弓兵營、對於剿匪殺賊的貢獻,將會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