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冬天,八嶺山土匪來了上嶺村,我和弟弟被父母提前藏在村裡的枯井中。那一天,我們隻聽到外麵哭嚎聲和夜梟一樣的笑聲,後來隨著一陣馬蹄聲靜默下來,不論我們怎麼哭喊,沒有人來拉我們上去······
後來,我們終於聽到動靜,有人把我們拉上來,是官府的人。
昨日我翻看日記,裡麵記得當時陽光普照,但在我的記憶裡卻下了一場滂沱大雨······”
聲音哽咽失聲,隻剩下嗚咽的哭泣。
台下的弓兵,也有不少泣不成聲,導致所有人的情緒都低落下來,對於土匪的仇恨情緒,卻越發的高漲。
“這孩子是誰?”
安昕看著台上那十六七歲的少年問道。
他對這個少年很有印象,剛剛他在點兵台上說話,啜泣落淚的就是他。
安昕覺得這少年的語言很有感染力,他沒有經曆過這樣殘酷的情景,此時聽來也深有感觸。
“此人名為張謙,十七歲,是伍仁縣的童生。他還有一個弟弟,十六歲,也是一個童生。現在跟著舅舅一家生活,知道縣令要組織弓兵剿匪以後,兩個人自己找過來的,說要為鄉親們報仇。”
胡常山給安昕介紹道,語氣裡有著對於這倆少年的欽佩之色。
這個時代,尤其是他曾經混過江湖,腦子裡是有著“大複仇”思想的,對於這種勇於為父母、為鄉親報仇的少年,絕大多數人都是懷有佩服之情的。
安昕點了點頭,便是他也對於這倆少年心生好感。
“常山,讓他們兄弟在這裡訓練七天,基礎操練過後,把他們送到我那。”
他打算親自帶一帶這兩兄弟,兩個童生隻是做一個大頭兵,有些浪費才華了。
如果能將他們培養成類似“政委”的角色,對於這一支弓兵來說有更大的作用。
趁著這個機會,安昕走到校場一側,隨機叫了幾個弓兵過來,親切的問了他們的家庭情況,開解了兩個因為土匪而遭受重大變故的弓兵,鼓勵他們要從陰霾中走出來,將自己的仇恨融入到更宏大的敘事中去,以自己手中刀,守護好身後的家園。
一直到九點多,為了不耽誤魏叔夜練兵,他才決定離開。
“叔夜,按照我的操練手冊,白天練武,晚上學文,不可荒廢。不求明經解義,但求能認字寫字。”
離開的時候,安昕囑咐魏叔夜說道。
他對誰都沒說,對這300人的營兵,他是有一點野心的。
他是想按照基層軍官的標準培養他們,日後一旦有需要擴張軍隊的時候,立即就能依仗他們形成一個具有戰鬥力的軍隊。
“叔夜明白。”
魏叔夜雖然覺得讓一群丘八學寫字純屬浪費時間,但在來之前秦十月已經囑咐他,此次全憑安知縣吩咐做事。
兼且他確實對安昕心生佩服,對安昕的吩咐並無異議。
“大人,叔夜有一事相求。現在營裡有11條鳥銃,也沒有火藥,不知巡檢司那邊是否還有火藥保存。
如果沒有,火器的訓練就無法實操。”
魏叔夜說道。
“此事,我會想辦法。”
安昕記下此事。
坐上轎子,他還在思考著火器的事。
熱武器的發展,是曆史科技發展的必然規律。
如果這個世界和穿越前的世界發展軌跡大差不差的話,這個時間點,西方的火器發展已經開始領先了,燧發槍已經普遍投入使用。
那11條槍他看過,都是以前衛所當中淘汰下來的火繩槍。
作為穿越者,他根本看不上這種落後的東西。趁著筆記本還有電的時候,他曾記下燧發槍、乃至一戰時候栓動步槍的製造方法。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基礎工業的配合,無煙火藥、栓動步槍和子彈,他有方法一時間也做不出來。
燧發槍卻沒什麼難點。
自己製作黑火藥也不是什麼問題,製造定裝藥配合火器,也能在短時間內快速提升火槍兵的激發效率。
“萬師爺。”
安昕撩起轎簾喊了一聲。
萬澤文聽到連忙湊到轎子跟前:“老爺您吩咐。”
“去把葛絨叫來,我要見見他。”
安昕吩咐道。
“是。”
萬澤文應下後,喊了一名皂隸,叫他去冶張坊尋找葛絨。
冶張坊。
位於伍仁縣的東北角,居住的多是一些不太富裕的平頭百姓,所以治安不大好。
但位於冶張坊的葫蘆巷子卻比彆處安穩不少。
大刀幫的人都不太敢在這裡招搖,甚至會避著這裡,仿佛避諱什麼。
外人不太明白原因,但居住在這裡的街坊,卻對位於巷子西南角的“葛鐵匠”鋪子分外尊重。
“鐺、鐺鐺、鐺、鐺鐺······”
灼熱的天氣,燃燒的火爐,通紅的鐵錠,揮舞的大錘,每一次敲擊下去,都仿佛衝壓機一樣將燒的紅彤彤的鐵錠砸扁一大塊,隨著鐵匠分毫不差的力氣,極為精準的敲擊在每一個鍛麵上,一把柴刀的雛形慢慢成型。
“爹,喝口水歇歇吧。”
旁邊少女見赤膊的鐵匠身上不斷淌下的汗水,倒了一碗涼水端過來。
“刺啦~”
鐵匠隨手將柴刀胚子放進了陶盆水中,水麵上頓時冒出藍焰,水咕嘟咕嘟直冒。
接過水碗,三兩口就喝光,看著閨女臉上綻放出爽朗的笑容:“囡囡,爹一點都不累,爹感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
他說著曲臂沉肩,肱二頭肌高高隆起,加上他那雄壯的背闊肌,簡直像是一座充滿力量感的人形鐵塔!
少女見此,噗嗤一笑:“爹,我不怕你累,我就是想問問,你答應女兒的‘壓裙刀’什麼時候打給我。”
見少女如此說,鐵匠瞪了她一眼,眼神中卻全是寵溺。
“囡囡看這!”
他說著,變戲法似的,手快的出現殘影,從灶台下拿出了一把匕首。
鞘、柄都由象牙製成,上麵還鑲嵌著金絲銀線,攏著琥珀、玉石、寶石,在陽光下折射著令人迷醉的珠光寶氣。
“啊!”
少女愣住,抬頭看著鐵匠:“爹爹,這太珍貴了。”
“給女兒的,爹恨不得更好!”
他說著,就見銀光一閃,桌上一把短刀就應聲而斷,斷口光潔如鏡。
再看匕首,上麵連刃口都沒有崩掉一點,依然閃爍森森寒光。
“囡囡看。”
他伸手從頭上搓下一縷頭發,放在刀刃上輕輕一吹,頭發頓時斷裂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