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極北滄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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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死了?”楚寧低聲問,聲音嘶啞,眼神空落,如在追尋一個未敢確認的答案。

李敬安靜默片刻,緩緩搖頭,語氣低沉壓抑:

“不,暫時……隻鎮住了他。”

他撩開破碎戰袍下的傷口,目光凝住那枚尚存餘溫的封紋符片,聲音冷冽如霜刃:

“要徹底滅他,還得靠你。”

楚寧沒答,隻是垂下眸子,指尖緩緩摩挲頸間那枚狐首吊墜。

吊墜透著冰冷,泛起淡藍晶光,雕刻精致細膩,仿佛下一瞬便會躍出一縷靈狐幻影。

他掌心覆上吊墜,指骨微顫。

忽然,一道若有似無的觸感拂過手腕,如同某隻熟悉的小雪狐,悄悄用額頭蹭他的肌膚。

心神一震。

下一刻——

“唔……!”

楚寧胸腔一緊,猛地低咳,身形踉蹌半步。

池底裂隙中,一縷暗紅火光悄然竄起,似蛇如蛭,沿著大地陰影沒入他足底,熾灼而上。

那是詛咒的毒焰。

劇痛如萬蟻噬心,經絡中烈焰攀爬,神魂震顫欲裂。

“楚寧!”李敬安臉色一變,翻掌甩出一枚青玉丹藥,“彆亂動!運氣壓製——血咒!”

楚寧強忍劇痛,運轉真氣強行鎮壓那熾灼之力,一口吞下丹藥。

刹那間,一股森寒冰意湧入四肢百骸,將那燃燒經絡的火蟻壓成死灰,暫止劇痛。

他粗喘著,抬眼看向李敬安,眸中雷芒隱現,已不再是絕望,而是徹骨的殺意。

李敬安俯身,從被雷霆劈裂的地麵中拈起一片殘破銅片。

銅片上,“淵”字殘痕依稀可見,周圍隱有古邪紋蜿蜒,仍透著王林未絕的氣息。

“這是他臨死前留下的血咒引。”李敬安聲音低冷,目光如刀,“你毀了他的肉身,滅了血池,可他那口魂念,還在咒你,要拉你共沉血淵。”

他抬手,將銅片拋入火焰,火舌噬咬銅片,邪紋化作灰燼隨風散儘。

楚寧垂眸,雷芒在瞳底一閃而沒。

“共沉血淵?”他輕輕冷笑,聲音如冰雷破夜,“那便看它……吞不吞得下我這霜雷。”

他緩緩站起,雖身形微顫,雙膝微曲,但眼神冷冽如霜,步伐沉穩如山。

夜色未褪,東方天際,已透出一抹微弱的魚肚白。

焦黑的大地上,風起——卷走焦骨殘血,也卷散這漫天的煞氣與詛咒餘燼。

天邊那道晨光,如劍劈裂夜幕,斬開雲霾,映亮楚寧孤行於廢墟中的身影。

他走得緩慢,卻無一絲遲疑。

這場戰鬥已近終章,但他心中,卻隻有無言的悲意與徹骨的寂寥。

他知——王林未死,已化作血咒藏於己身,伺機反噬;

青璃未醒,她殘魂遠逝,隻留冰痕一縷,隨他胸前。

他不能倒,不能退,也不能停。

因為,這仇未儘,這路未完。

李敬安一身塵土,步履蹣跚地在斷壁前緩緩坐下,背脊靠上冰冷殘磚,閉目調息。

晨光透過崩塌的穹頂灑落,將他滿是裂痕的衣衫映成一層殘金,蒼老,卻未熄去那隱忍的光輝。

他緩緩睜眼,望向天際那抹初白的晨光,聲音低啞如風中老鐘:

“這一劫……總算過了一半。”

楚寧靜立焦土之上,肩披殘風,掌心覆冷。

血霧已散,煞氣已去,可心頭枷鎖,卻如寒鐵釘骨,寸寸生疼。

他凝望那殘破血池,目光如鐵,神色如寒淵。

戰火餘燼未儘,天地間唯餘焦土與血雨初凝的溫度,像是死寂後的喘息。

忽而,李敬安低聲開口,一句不經意的話,輕如夜雪覆荒原,卻擊碎死寂:

“極北有山,名曰‘蒼闕’。”

楚寧微微一震,緩緩轉頭。

李敬安抬起滿是裂痕的手掌,指尖輕點那枚狐首吊墜。

“那是青瞳雪狐的祖地。傳說,聖子魂散不滅,其殘魄可歸於聖地靈柩,借‘朔月冰魄’之引,有一線……複蘇之機。”

空氣像是驟然凝結。

楚寧心頭一震,眸底雷煞轟然點燃,聲音低沉,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意:

“此言……當真?”

李敬安沒有立刻答。

他緩緩扯開酒壺封泥,將烈酒傾在肩頭那深可見骨的傷口上,辛辣嗆鼻,白煙嫋嫋。

悶哼一聲,神色卻前所未有的清明堅毅。

“我不知真偽。”他低聲道,聲音如石落寒潭,“隻是昔年荒北舊史,有此一說。”

“蒼闕……”楚寧呢喃出聲,目光如夜幕極光般鋒利而執著,在破碎的世界中,透出一抹不滅的希望。

風聲穿過焦土廢墟,卷起殘煙殘灰。

楚寧緩緩抬手,背後鏽刀鏘然拔出,刀身映晨輝如雪,插入焦土。

刀鋒沒地,雷紋激蕩,一道冰晶自刀身蔓延開來,繪出狐尾之形,森寒淩冽。

他眼神如霜雷交織,低沉開口:

“王家——我要讓他們明白,何為真正的螻蟻。”

話音落下,殘夜終破。

青陽縣,晨風初起。

昔日權勢滔天、壓得百姓喘不過氣來的王家,終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府邸化作焦土,暗樁儘被拔除,宅院焚毀成灰。

火光曾衝天而起,血霧翻騰蒸騰,如替這座城池洗去積壓二十載的沉霾。

“王家完了!”

“楚寧滅了王林!”

“青陽,終於清淨了!”

百姓奔走相告,街頭巷尾喧騰如潮。

沉寂多年的笑聲,在這晨光中複蘇,如冬雪初融,春潮初湧。

城東布莊門前,久違的叫賣聲絡繹不絕;城北糧行外,老翁搓手嗬氣,眼角含淚笑道:

“二十年……二十年沒見過這樣的好日子了!”

城西私塾中,孩童們朗聲誦讀,稚嫩的聲音穿過窗欞,隨晨風在巷陌間回蕩。

而這一切,皆因一人——楚寧。

王家傾覆後,武侯府接管王氏產業,楚寧親自主持,將王家多年搜刮的田契、商號與金銀儘數交付縣衙,設立“青陽賑濟司”,賑災濟貧,修路建學,還諸百姓。

“取之青陽,還於青陽。”

這八個字,自他口中落下,便在民間傳開,成了百姓口口相傳的佳話。有人自發在家門立木牌,上書:

“寧公千秋。”

日日焚香,表心中敬意。

可此刻,這帶來光明的少年,卻神情凝重,眉間如積寒霜。

他立於奔雷武館高台之上,白發微濕,戰袍未換,衣角殘留未乾血跡。

晨風起時,他靜如孤鬆,隻望著那條蜿蜒向北的官道。晨曦透雲裂霧,將他冷峻的麵容映得如寒玉生輝。

他在等。

等一封音信。

等一個人。

韓胥長老立於他身側,目中難掩一絲憐惜:

“館主……黑甲衛已是第三次來傳令。青雲擂開賽在即,延你不得太久了。”

楚寧微一頷首,卻仍不動。

他曾許諾謝明璃,要回府城赴擂。

可在他心中,比起名利榮耀,比起武名高擂,他更放不下的,是那一縷牽魂之念。

阿姐,楚雲。

自王家之亂後,阿姐便蹤影全無。

他翻遍王家地契、密室藏卷,儘調秘訊暗樁。

奔雷武館弟子四散打探,甚至托武侯府情報司細查蛛絲馬跡,卻依舊……無影無蹤。

楚雲與雷萬鈞,仿佛自這世間憑空消失了一般。

晨光愈亮,官道儘頭依舊空寂無聲。

楚寧握緊刀柄,指節微顫,眼底雷光深斂成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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