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墅二樓的主臥裡。
林稚水生活作息還是嚴格按照居住在港區林家時,到點了就回房睡覺,剛洗完澡,她換了一身質地輕而薄的絲綢睡裙,伏在枕上。
手指輕點手機屏,正認真地給寧商羽發消息:【我錯了。】
不等回複,她垂眼又繼續編輯一段話出來:其實我不太知道沈臨疏到底為什麼想追求我,何況他明知對方有婚約還來插足,這種道德感比普通人低很多的品行我也不是很欣賞,會去赴約隻是單純想拿回……還有藥膳,我應該私下給你燉,不應該讓管家他們知道。
林稚水白日都在琢磨這事,覺得有必要跟寧商羽坦誠一番,免得間接性影響到彼此還沒培養出的未婚夫妻感情。
下一秒。
她還沒編輯好,聊天框就來了新消息。
寧商羽:【你沒錯,是我錯了。】
錯在昨晚不該對她生出惻隱之心,當她受不住他。
“……”林稚水手指頭瞬間懸在發送的按鍵上方,頓了好半天,一字一字把沒來得及發送的內容給刪乾淨了。
莫名地,她很難想象這話是真誠的從寧商羽嘴裡說出來。甚至是,有種他是不是在陰陽怪氣的茫然感覺。
林稚水越看越覺得奇怪,繼而,於是順其自然地發出了靈魂拷問:【你錯哪了?】
寧商羽言簡意賅:【生出了菩薩心。】
林稚水睫毛下的一雙眼睛盯著屏幕都不會眨動了,什麼?
生出菩薩心這不是好事兒嗎?!
林稚水一本正經:【其實男人心地善良點有好處。】
繼而,她上網轉發了幾條新聞:
【大度的男人最好命】
【當你溫柔美麗的妻子不小心做錯了事,你需要做什麼?當然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原諒她……】
寧商羽賞給她六個點。
片刻後,寧商羽的消息又傳來:【明日找人陪你。】
意思顯而易見,她是太閒了,才整天瞎看這些無聊的新聞。
林稚水伏在枕上看了會兒,咬著下唇,心想果然是陰陽怪氣。
隔日,寧商羽把寧濯羽點到了她跟前陪玩。
寧濯羽骨節分明的長指勾著超跑鑰匙轉著圈玩,懶腔懶調地說:“我哥說,未免你悶在家裡胡思亂想,欽點我為陪嫂大使,說吧,您想去哪兒玩?”
林稚水靜立台階上,身著一襲淺綠色綢緞的長裙,仿佛盛夏時分墜在林中湖泊上初綻的嫩葉,襯得炎熱的天色都分外清爽。
氣氛短暫的安靜後。
她眉心微蹙似乎終於消化完“陪嫂大使”這四個字,繼而,心裡篤定這四個字多半是這位自由發揮的,又念及昨晚和寧商羽未儘的對話……
頓了頓,林稚水語氣聽上去平平靜靜:“哦,那你哥哥還說什麼了嘛?”
有沒有提到她?
比如原諒一下他未來的賢良淑德妻子?
寧濯羽語調又懶懶散散的:“你猜啊?”
林稚水深知他為人有點輕佻邪性,當場拒絕玩這種猜謎遊戲,心想白來的小司機不用白不用,直接選擇跳過話題,啟唇道:“我想去一場募捐拍賣會,但是沒有入場邀請函。”
寧濯羽:“這有什麼難的。”
在泗城地界,乃至其他的領域,隻要是寧氏家族的人想去,還就沒有去不了的,區區一張邀請函,這對寧濯羽這種行事氣焰囂張的驕子而言,未免不要太簡單。
不過林稚水想低調點兒,便沒忘記提醒他挑個稍微靠後的角落,殊不知,她攜寧濯羽入場,無論是坐哪兒,都直接成為各界權貴目光的聚集地。
滿廳燈光幽暗,貴賓席之間都隔了互不打擾的距離,而受主辦方邀請來的男男女女皆是頂著副盛裝精致皮囊落座。
當林稚水出現時,相鄰幾米遠的桃花眼男人瞬間被驚豔了一把,動作略微整理了下西裝袖扣,欲要開腔搭訕,忽地,又看到跟著後麵的寧濯羽。
寧氏家族——
桃花眼很冷靜地坐了回去。
在場不管是什麼眼型的,以及什麼豪門權貴階級的,都清楚不過寧氏這個家族的男人基因裡自帶頂級獸性的獨占欲,為達自身利益可以犧牲一切,且行事從不會收斂鋒芒,特彆是家族排列越高的,危險度就越高。
而如何能一眼分辨也簡單。
隻有進入家族內部權力體係核心圈的成員,才有資格佩戴刻上族徽之物。
此刻,跟在林稚水身後的寧濯羽單手插褲兜,露出的金屬腕表看似簡簡單單,落在這些遠觀的眾人眼裡卻是極為醒目的。
“那位是……”
“能讓寧濯羽親自陪護左右的,又生得這副模樣,還能是誰?”
“寧商羽的……”有人低聲止語。
顯然,林稚水的身上代表著寧商羽權勢,瞬間壓過了暗中環伺在周圍這一群披著紳士皮的才狼虎豹那點蠢蠢欲動的色欲。
反觀林稚水對一切無所知,她被藏在林家鮮少出席各種公開場合,所以麵對陌生人窺視的目光,也沒有內心敏感地往深處琢磨,而是安安靜靜地尋到了座位。
她安靜。
寧濯羽可有話聊,身姿慵懶地靠著椅背,漫不經心轉著腕表說:“我哥那晚真就這麼輕易通情達理的……原諒你了?不應該啊。”
這小司機嚇唬不成她,還揪著耿耿於懷不放呢!
林稚水彎著眼尾,卻沒有笑,“正常社交,也要被原諒嗎?”
“難說。”寧濯羽挑眉:“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這個好心人跟你私下透露點兒秘密,我哥這人有重度變態的潔癖,從小他就沒有舊的玩具,不喜歡彆人沾過的東西,當然也不容許任何人覬覦他的私有物。”
故意拖長的語調頓了一秒,像是有些遺憾:“你竟安然無事啊?”
林稚水半晌無話:“……”真是謝謝你這個天打雷劈的好心人。
寧濯羽還想聊下去。
然而林稚水身上應有的禮貌和教養已經用光了,懶得再搭理這位危言聳聽的小司機了,垂下眸,認真地翻看起了冊子。
這場募捐拍賣開始後。
並沒有林稚水想象中的激烈角逐,她看中了一位收藏大家所捐的天青汝窯洗,在舉牌後,滿廳鴉雀無聲,許久都沒有人敢與她競價。
林稚水下意識地看周圍一眼。
幽深的暗色環境裡,寧濯羽眼中儘是狂妄,語調又慢悠悠的:“你不用看他們,哥之前交代過,你看上的,就是你的。”
半響,林稚水輕輕哦了聲,就沒說話。
她也沒有看上很多東西,不過瞥一眼,寧濯羽便會替她舉牌。
臨近結尾時
這場募捐拍賣會的賓客心思已經全然在林稚水這邊了,甚至有陪坐在末席的,好幾位都已經眼疾手快地拿出手機跟圈內的人火速分享。
分享林稚水久居港區,那副被一直藏在錦繡堆裡的罕見美貌。
以及。
她終於現身公開在頂級豪門場合露麵,竟是……為了慈善捐款救助瀕危野生動物。
…
林稚水不愛去那種賓客門檻很高的珠寶拍賣會,倒是愛去小型募捐類的,也隻是心思純粹去做個慈善,這點上,沒有人比寧濯羽切身體會。
他這些天,給林稚水弄了最少三四張的入場邀請函了。
當然寧濯羽的作用僅限於提供邀請函。
買單的那位公務纏身,一直不在泗城地界。
等周末時,寧濯羽突然提出要帶她去酒醉金迷一下。
酒醉金迷?
林稚水倏然睜大了眼睛,心想著她能被放寬自由權限就已經要學會感恩人生,畢竟寧商羽最近特彆的“通情達理”,並沒有像寧濯羽之前危言聳聽的那般,對她真設什麼落日之前回家的門禁。
現在她已經自由到可以去“酒醉金迷”一下了嗎?
“當然可以。”寧濯羽漫不經心地回答:“成天關在家裡看海洋童話故事書有什麼意思,外麵好玩的事多了去。”
“……”
林稚水上午都在整理著海洋學相關的書籍,卻不知落在每日來找她的寧濯羽眼裡,她就好比捧著一本童話故事書在看,就差嬌氣點把他哥召回來念了。
而林稚水這會兒不再跟他能言善辯一番,腳步沒有停地跟著,既心動又好奇,還不禁幻想到寧濯羽此人像足了縱情紅塵的,也不知帶她怎麼見花花世麵了。
夕陽將儘時,寧濯羽直接帶她乘私人機落地在新西蘭北島的酒莊,保鏢助理一大堆隨身著,連旁人的窺視都無法近身。
直到看到三麵牆環繞的恒溫酒櫃,猶如高級展示架般呈現眼前,而寧濯羽從裡拿了瓶外表璀璨發亮的洋酒,年份比她還大……
林稚水:“這就是你說的酒……”
“酒醉金迷。”寧濯羽長指晃了下高腳杯,繼而倒了一小半杯看上去漂亮卻酒精度不高的酒,遞給她:“你沾前一個字,後麵三個字我來,很公平吧?”
很顯然。
寧濯羽是小司機當膩了,自己想來此地度假,還給自己召了一堆陪玩的模特明星,男男女女都有,在露天遊泳池熱鬨著,人實在多。
反觀林稚水獨自待在高奢酒櫃的室內,恍如漂亮易碎,更被主人悉心珍藏的玻璃酒瓶。而這個酒瓶,在沒有監護人員的情況下:
林稚水自幼味覺尚未修複好,對吃進去的東西多半都是感到寡然無味,不知不覺中,烈酒的濃鬱味道,入她口,罕見地品出了一點滋味。
也就逐漸喝上癮了。
這時,林稚水意識還是清醒的,起碼辛靜喧給她回的消息,還知道怎麼打開看。
——【藥膳方子祖傳的!非常正宗!!!你沒喝對,要連續喝三天才有奇效!】
原來是要喝三天?
林稚水指尖抵著冰涼屏幕,茫然了會兒,那寧商羽且不是少喝了兩天的量,她腦海中想著,怔怔地看著麵前酒櫃,裡麵並列的洋酒感覺在地震搖晃似的。
下一秒,仿佛要迎麵倒了下來。
倏地,不知何時現身的寧濯羽將她手旁空酒瓶拿起,訝異了秒,“你都喝了?”
他就倒了杯底的淺淺一點,原以為林稚水多少在林家時是上過品酒的必修課,懂得什麼叫品和淺嘗輒止。
答案很明顯。
林稚水不僅都喝了,連整個人像是水晶質地的酒瓶被灌滿了酒,本來就白,這會兒包括指尖一起泛著酒醉的淡紅。
“酒醉金迷各占一半才公平吧。”林稚水說話間,倒是瞧不出失態,跟喝下的是水似的,端端正正坐著,又真誠地問,“你能把寧商羽叫來嗎?我有件大事找他……”
寧濯羽:“……”你該不會酒醉有點想睡覺,找我哥念你家那幾本童話故事吧。
“你最好是把他找來。”林稚水雖然輕輕柔柔的語氣說得極心平氣和,卻並不是詢問他,而是下指令。
她強調:“非常非常重要。”
寧濯羽之所以敢無所畏懼把她待這裡來,實際上是因為寧商羽也在新西蘭北島的酒莊跟合作方談生意。
而寧商羽作為權力統治階級最高統治者,寧濯羽就像是狂信徒,一切都奉行著以尊貴兄長的大業為主。
要不是林稚水聲稱重要大事……寧濯羽問不出,她喝了點酒的口風極嚴,開始不愛理人了,隻說要見人。
寧濯羽隻好帶去見。
天逐漸暗下來,這邊寧商羽行事果斷地跟對方談完第二次更深度的合作內容後,精英團隊原地解散,便各自回房間休息。
而夜晚在酒莊還有一場社交性質的酒宴,寧商羽興致不高給推了,尾隨其後的奚宴會意,隨即止步於頂奢的總統房門前。
正劃掉行程表一項要走時,忽地,門內傳來寧商羽不帶溫度的嗓音:“進來。”
奚宴被召進來時,璀璨奪目的水晶燈大亮,將一切都照得無處遁形,包括戰戰栗栗站在酒櫃前的兩個白皙漂亮男孩,幾乎是□□狀態,還用粉色絲綢從脖子延伸到手腕綁成蝴蝶結,像是精心包裝好的禮物。
寧商羽淡漠地瞥了眼過去,溢出薄唇的一句話,便把奚宴驚回神:“查清楚,誰遺棄這裡的。”
遺棄???
這是什麼神奇詞彙?
不愧是他們寧總,這麼香豔的禮物,經他一說,瞬間就成了社會新聞。
嗯……
奚宴不敢反駁,默默去調查,三分鐘後,他才知曉是酒莊的主人陸譽衡很誠意地儘地主之誼,才給寧商羽送了份驚喜。
這誠意不是白表示的,陸譽衡費儘周折才打探到寧商羽據說是身患性癮病症,雖沒有明確證實。又聽聞在商界想做他胯下之臣的人不在少數,無論是生意往來時主動獻身的,還是為了攀附權勢被送到他麵前的女孩兒,會直接遭到他冷漠拒絕。
陸譽衡鬥膽揣測君心,認為寧商羽身居高位,不好言明某些性癖取向,又很難討好,在外自然不會隨意接納彆人送的……禮物。
他甚至怕寧商羽真有性癮,一個不夠他發泄,還送了兩個。
奚宴太陽穴猛地狂跳,很顯然,他們寧總毫無享用意思,甚至眸底的冷漠不加掩飾。
他趕緊把實情彙報,一字不漏地。
寧商羽坐在沙發上,中指和食指各戴著一枚刻著族徽的指環,漫不經心地叩了叩手扶,心底輕哂,說:“把這兩個棄嬰,送陸譽衡房裡。”
話音落地。
奚宴還未執行命令,兩扇關著的門竟被人不請示而開,寧濯羽在不著調地敲了三下:“尊敬的兄長大人,你的未婚妻聲稱有大事來找你商議,弟弟我沒這轍兒了,隻好給您送來,請您簽收。”
“安全抵達,我先撤了。”
說完就跑。
緊接著林稚水真出現了,是慢吞吞地走了進來,厚重的昂貴地毯將她腳步聲乾乾淨淨吞沒一般。
寧商羽微微掀眸看向她。
而林稚水看的卻不是寧商羽,反而是——
晾在這裡的兩個“棄嬰”過於醒目,那蝴蝶結想忽略都不成。
林稚水忽然怔了怔,才歪了一下腦袋看向寧商羽。
酒精浸染後的腦子頗為遲鈍地想起方才在門口隱約聽寧商羽說的話,繼而細長指尖指著他們兩個:“這是你的兩個孩子?”
“你要遺棄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