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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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突然來訪的赤羽君,寒枝不可謂不意外。

她與赤羽君差了不少年紀,也就談不上能有什麼交情。在一眾前來丹穴山赴宴的仙神中,她的身份修為也不算什麼,是以寒枝想不出赤羽君為何突然前來。

不過他既然來了,寒枝也不能失了禮數,抬手一禮,又將他迎入廳中,奉上茶水待客。

待到在桌前坐定,赤羽君並不急著說什麼,隻是揚手示意,跟隨在旁的數名侍從立時將所捧玉匣打開。一時滿室靈光閃動,匣中所裝,無一不是尋常難見的靈物珍寶。

赤羽君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活的,又身居高位,手中實在藏了不少好東西。

作陪在側的老者頓時看直了眼。

他是寒枝叔父,此行隨她來赴宴,見赤羽君奉上如此重禮,一時又驚又喜。就是族中還鼎盛時,他也難以將這些靈物等閒視之,何況如今已經不比從前。

寒枝卻沒有什麼受寵若驚之感,她皺了皺眉,看向與自己相對而坐的赤羽君:“仙長這是何意?”

若非有所求,他又怎麼會奉上如此重禮。

他們與這位赤羽君,可沒有能受這等重禮的交情。

赤羽君微微一笑:“本君有事相求寒枝仙子,故厚顏上門,些許薄禮,還望仙子不棄。”

“能幫到赤羽君,是我等之幸……”老者聽到這裡,已經按捺不住開口,恨不能立刻代寒枝答應下來。

寒枝不得不提高聲音,強行打斷他的話:“伯陵叔父!”

叔父未免也太迫不及待了!

聽出她語氣中的冷然,老者訕訕住口,如今寒枝是一族之主,就算他是長輩,也需聽她差遣。他心中實在不怎麼舒坦,卻不好表露出來。

“寒枝修為低微,隻怕沒有什麼能幫得上仙長。”寒枝再看向赤羽君,話中已經明白透露出婉拒的意思。

赤羽君卻沒把這句話聽進去,彆有深意道:“仙子過謙,有些事,可不在於修為高低。”

“寒枝仙子與魔族逢夜君有舊,在他麵前,自是要比我等有麵子許多。”

寒枝一族與桓烏神族是世交,她因此常隨父母前往桓烏神族,與景濯自幼相識,稱句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直到後來他入紫微宮修行,寒枝能見他的機會便少了許多。

聽赤羽君提起景濯,寒枝臉上有一瞬失神,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赤羽君不曾察覺有異,自顧自再道:“當年逢夜君體內魔族血脈被察覺,桓烏神族迫於天宮壓力,不得不廢去他一身修為,送往天宮請罪。”

景濯的母親是魔族阿修羅氏的君侯,他身懷神魔兩族血脈,隻是出生時所顯露的本源來自神族,因此被生母送至九天,跟隨父親長大。

這原本是個秘密,甚至這個秘密被揭露的時間如果往前數千載,或往後再過萬載,都不會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但偏偏景濯被察有魔族血脈,是在神魔局勢緊張,大戰將要爆發前夕。

“若非寒枝仙子出手將逢夜君救下,也不會有如今的魔族君侯。如今仙子有所求,想來逢夜君定不會推拒。”

景濯在被押往天宮的途中失了蹤跡,直到數千載後現身魔族阿修羅氏,繼承了生母的封位,成就天魔之身。

不是沒有人好奇過他當年是如何死裡逃生,卻未曾有風聲泄露,直到神魔之戰平息多年後,九天才隱隱傳出,原來當年救下他的,正是與他幼時有舊的寒枝。

隻是聽赤羽君說到此事,寒枝卻垂下了眸,神色莫名顯得有些晦暗。

“幼子生辰將至,本君欲求逢夜君手中浮屠玉所用,但因與他素無交情,不好開這個口。是以想請仙子出麵,為我請托,本君願以等價之物,來換這枚浮屠玉。”赤羽君終於道出了自己的來意,他看著寒枝,又補充了一句,“若能得浮屠玉,本君對仙子感激不儘,必有重謝。”

到時候,除了眼前這些,他自會再奉上厚禮答謝。

可惜這番話並未打動寒枝,她冷聲向赤羽君開口,神情淡漠:“恕我能力有限,幫不了仙長。”

拒絕得如此乾脆,讓赤羽君忍不住愣了愣。

寒枝出身的仙族從前在九天也算有些聲名,隻是如今漸漸落寞下來,族中後輩青黃不接,如今都靠寒枝苦苦支撐。

赤羽君以為,憑這些靈物已經足以說動她,沒想到寒枝會拒絕得這樣乾脆。

還沒等他想明白為什麼,便已經被寒枝客氣地請了出去,站在樓闕外,臉色難看了許多。

赤羽君實在不解,寒枝為何連考慮都不曾便將他拒絕了。

和他一樣想不明白的,還有寒枝的叔父。

在老者看來,這實在是筆劃算的買賣,隻是向逢夜君開口求換浮屠玉能得這些靈物,有什麼不能為?

赤羽君又不是白要這浮屠玉,自會拿出等價的靈物來。

“阿枝,當年可是你救了他,若非如此,他如何能有今日!”老者以為她是擔心景濯拒絕,忿忿道,“難道魔族君侯竟如此忘恩負義,連這等小事都不願回報?!”

當年要廢去這桓烏景修為,令桓烏神族將他送去天宮請罪的,可是天族神秀太子!

他當時已近瘋癲,不惜以鐵血手段鎮壓九天上所有敢反對他的聲音。就算是桓烏神族,也不敢違抗他的意誌,隻能舍棄桓烏景,向神秀太子以示忠心。

就連紫微宮,也不得不將他除名。桓烏景的師尊重傷未愈,在天宮玉清殿前叩破了頭,也沒能求得神秀太子開恩。

阿枝頂著這等壓力將他救下,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他難道不該感恩嗎?!

“夠了!”寒枝提高了聲音,“我說過,往後不要再提此事!”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如今神魔關係早已和緩,就算傳出去,天族帝君當也不會計較!我看正該多提,叫天上地下都知,我族便是落魄了,也不容他們相欺!”

隨著族中大能先後隕落,寒枝一族也日漸衰微。九天之上從來不少紛爭,族中資源被爭相瓜分,風雨飄搖之際,突然傳出了已經做了魔族君侯的景濯,其實是為寒枝所救。

放在當時,寒枝同族定會為此事震怒,與她劃清界限,甚至不惜將她主動押送到天族太子麵前,以求寬恕。但放在如今,卻令他們喜不自勝。

這可是對魔族君侯的恩情!

也是在這個消息流傳開後,寒枝一族所麵臨的困局驟然得解。這些仙靈大族當然不敢當麵向景濯求證,顧及傳言,終究不敢對他們逼迫太過。

對上老者理直氣壯的神情,寒枝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能說出口。

息棠自梨花樹下醒來的時候,正值天光破曉。她睜開眼,晨光落入眼底,映出一刹燦金。

竟然睡了兩日?息棠抬指算了算,露出些微意外之色。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喝醉過了。

側首看向手中酒壇,息棠拿起來晃了晃,壇中果然已經半點不剩,隻有朵不知何時落進去的殘花。

指尖拈起梨花放入口中,息棠垂眸,她好像做了個夢,夢中見了一個很久沒有見過的人。

看來這壇埋了幾萬年的梨花釀,後勁的確夠大。

息棠笑了笑,拂手收起酒壇,將驟然浮起的心緒揮去,起身向梨花林外走去。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又何必多作牽念。

不過她還未走出梨花林,前方隱隱傳來議論聲。樹下設了石桌,十餘仙靈齊聚於此,或坐或站,正說著些閒話。

“沒想到逢夜君竟然親自來了丹穴山,聽聞他常年閉關,近萬載來已少有踏出九幽的時候。”

息棠腳步一頓,神情有刹那怔然。

所以……那或許不隻是場夢?

“或許是受鳳族巫祭所邀,畢竟他也曾為紫微宮弟子,與這位巫祭是同出一門的師兄妹。”

“逢夜君不是魔族麼?怎麼會是紫微宮弟子?”聽到這裡,容貌稚嫩的少女忍不住開口發問,眼中疑惑不似作偽。

“你年紀太小,大約沒聽說過。”年紀明顯更長許多的老嫗溫聲向她解釋道,“據說逢夜君的父親與魔族阿修羅氏的君侯曾有舊情,但在他出生前便已分離。又因他出生後並未顯露母族血脈,與尋常神族無異,是以被送回了父親身邊。”

“不巧的是,此事偏偏在神魔局勢緊張時被揭露,天族神秀太子親自下令,命桓烏神族毀去他神族本源,送往天宮請罪——”

在那個時候,隻是身懷魔族血脈,便成了景濯不可饒恕的罪名。

樹影掩映,隨著老嫗的話響起,息棠不期然地想起了那道為鮮血浸透衣袍的身影。

因被剔去神骨之故,囚車中,他連坐都坐不直身,身上周卻還加諸有重重枷鎖,壓得低下頭來,像是覺得修為儘廢後,他還能有餘力逃得了一般。

息棠心下輕歎一聲,這或許就是她如今不喜在外行走的原因之一。許多事,就算她不想記起,也免不了會為旁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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