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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 熬過了最危險的時刻,死在了最安逸的時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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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至安徽彭澤縣江段~

船艙底下新兵的叫罵聲愈發難聽。

軍令緊急,

上麵撥來的新兵們還沒經過“傳統拳腳棍棒教育”,比較桀驁。

他們還不知道第1派遣軍的老兵是一群什麼樣的嗜血豺狼虎豹。

“放我們上去。”

“底下悶死人了,讓我們到甲板透口氣吧。”

被破壞了跳舞興致的張老二頗為惱火,揭開3尺見方的船艙蓋子,做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舉動——解開褲帶往下撒尿。

眾老兵有樣學樣,一時間飛流直下三千尺~

受此羞辱,

桀驁的新兵瘋狂叫罵,想爬上來。

幾隻手掌剛攀上甲板,就被一眾老兵大腳丫子狠跺。

甲板上哈哈大笑,艙內一片慘叫咒罵。

軍團內部,分給第1營的新兵成色最暴力,多是殺人縱火打劫的家夥。

船艙內,

一死囚犯抹了把臉上的液體,放到鼻子底下嗅嗅。瞬間憤怒失控,他在亂糟糟的船艙內找出了把鋼鑿子。

衝過去對著一雙踩的起勁的大腳丫子猛捅~

……

張老二的光腳掌被捅穿,失去平衡摔進了船艙。

旁邊1人想拉他,

結果被鑿子戳破了胳膊,鮮血淋漓。

見了血,

矛盾就很難消弭了。

張老三爆喝一聲:

“弟兄們,操家夥下艙殺人。”

甲板上,

護弟心切的張老大臨時套上了鐵甲,抄起斧頭準備第一個衝下去砍人。

結果,

艙內的亡命徒們也都是狠人,居然掄起大錘把船艙底給鑿穿了。

來啊!

互相傷害啊!

同歸於儘啊!

運輸船隻是用的普通木材,艙壁不厚。

巨大的水壓之下,江水瘋狂湧入船艙,船體開始傾覆。

張老大腳下一個踉蹌,失去平衡摔入了長江。

在全身鐵甲重量的拉拽下,人好似巨石,瞬間沉底。

……

酒精一瞬間變成了汗水,從張老三的各個毛孔裡湧了出來。

他大汗淋漓,手臂顫抖。

一時間不知道該先救哪個?

“營官,船要沉了~”

“殺,殺光他們。”

張老三出離憤怒,左手盾右手短刀,率先跳了下去。

……

黑咕隆咚,周圍全是人,短刀揮舞間帶起蓬蓬血霧。

在狹窄空間,

兵器短,更占優勢。

他踩著積水,連殺4人終於找到了他的二哥。

張老二咽喉被捅穿了,鮮血和艙內的江水混合在一起。

“二哥~”

“走,快走。”

張老二大口吐血,手臂垂下,已經接近死亡~

張老三睚眥目裂,在2名老兵的掩護下拖著二哥登上船艙。

最終拖上去的隻是一具屍體。

張老二躺在甲板上,瞳孔放大,已無呼吸,渾身的血都流乾了,整個人顯得如此白皙。

……

整艘船開始歪斜,控帆的水手竭力使船靠岸。

南岸是安全地帶。

北岸還是清軍的地盤。

張老三眼睛血紅:

“拿錘子釘子來,老子要釘死船艙蓋,老子要他們全部死~”

宛如野獸的張老三眼睛血紅,

將船艙蓋按在一隻伸出的手掌之上,抽出長鐵釘狠狠錘下。

3根長鐵釘,將艙蓋釘死。

沒一會,整條船傾覆,所有人抱著木板等一切漂浮物跳江。

好在前麵1艘護航的水師巡航艦聞訊趕來救人,丟下繩索。

最終將包括張老三在內的10幾人救上甲板,其餘人則消失在了長江中。

張老大也消失了。

即使是水性極好之人,輕裝泅渡長江都是九死一生,何況套上了幾十斤重的鐵甲~

……

“三哥,節哀。”

張老三呆呆的坐在甲板上兩眼看天,沉默不語。

江北會戰,槍彈箭矢滿天飛,20萬人瘋狂廝殺的仗沒死。

結果,

在最安全、最不可能出事的坐船開拔途中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哭不出來,隻覺得悲傷~

對酒肉也失去了興致,隻覺寡淡無趣。

……

吳軍船隊連綿數裡。

苗有林搭乘的是一艘水師戰船,宿在尾部的艙室內。

“報總指揮,派遣軍的1艘船新兵反抗,被老兵撲殺,沉了1條船。涉事新兵全部死亡。”

“嗯。”

苗有林盯著江西、廣東兩省地圖,看的出神。

見狀,中尉軍法官默默退出艙室~

對於苗有林而言,這點小亂子不足掛齒。

派遣軍本來就是人渣集中營,隨耗隨補的垃圾兵,死點人算什麼。

陛下對他們夠仁慈了,酒肉管飽,賞銀足額,還默許存在女營。

一幫渣渣還想要什麼?

授銜?人文關懷?升遷激勵?照顧家眷?

吳軍內部,

這次軍製大調整,第1派遣軍被排除在外。

派遣軍內部自成一體,新兵、老兵、什長、哨長、營官。也是一道優雅的鎮壓鏈。

灰色粗布軍服,上陣外披鐵甲。

……

南昌城外碼頭。

第5軍團列隊迎接新的掌舵人。

苗有林帶來了大批武器彈藥,還有援兵。

他上任的第1件事就是調整建製,執行陛下的新武官製、新軍製。

第5軍團一直沒怎麼打仗,所以軍官空缺頗多。

這些缺,就是激勵。

想必接下來的戰事會很賣力。

上任不久,

苗有林就發現了第2和第5軍團的差彆。

第5軍團紀律性很好,吃苦耐勞。

士兵籍貫以浙南、皖南為主,多是礦工。

他暗自竊喜,來對地方了~

打了這麼久的仗,

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貴州綠營千總了,他悟出了吳軍和清軍的關鍵差異——先進火器、富裕後勤、成熟參謀。

在這種情況下,或許第5軍團才是為將者的理想配置。

……

第1派遣軍故地重遊,頗為感慨,大呼小叫。

“耶,這是老子之前躺的炕。”

“屋頂那塊黑斑,是軍醫給老子拔箭時噴上去的血。”

還有變態蹲在院子裡,深情的抓起泥土嗅聞。

彆人問他:

“咋了?”

“這底下埋著一個女人,我埋的。”

“……”

“她長的可美了,我有點懷戀她。”

“那你挖出來啊。”

“好啊。”

倆人剛拿來鐵鍬,就被忍無可忍的營官張老三踢翻,罵的狗血淋頭。

總之,

營地裡到處是回憶。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

軍團總指揮甘長勝從苗有林那回來,就召開了營官哨官會議。

主題是——整訓新兵、整合戰鬥力。

既然上峰這麼急,那整訓的手法必定會粗糙些。

“所有哨長以上軍官配發燧發手槍一把,子彈20發。”

眾人望著木箱裡稻草鋪墊,整齊排列的嶄新手槍頗為欣喜。

吳軍高層都認為派遣軍必須是一支冷兵器軍團,但給部分軍官配發手槍沒關係。

整訓的時候,

每天都有槍聲響起~

每天都有血淋淋的屍體被拖出去埋了。

如果為吳軍的步兵軍團各選一個最符合氣質的字:

第1派遣軍團,必定是“戾”。

第2軍團,應是“悍”。

第4軍團,或是“穩”,或是“狡”。

……

駐紮九江的第4軍團軍官會議上,

黃肆宣布了陛下的旨意:

“第4軍團接防揚州、安慶。從今日起很長一段時間之內,第4軍團的任務就是守城。無需開疆拓土,保住揚州、安慶不失即可。”

軍官們群情振奮。

紛紛拍著月匈膛表示:

“揚州、安慶固若金湯,萬無一失。”

黃肆冷笑:

“彆小看了韃子,等他們重兵卷土重來,守城也不那麼輕鬆的。揚州不是釣魚城,無險可拒。”

1名中尉笑道:

“總指揮勿憂,隻要裝備跟上、工事挖齊,守城不難。”

“你要什麼裝備?”

“全裝豬麵盔。”

旁邊人立馬附和:

“配上線膛槍,居高臨下,兩三人一組,裝彈射擊各司其職。”

黃肆點點頭:

“韃子若拉來重炮,例如大將軍炮,遠距離轟城牆呢?”

有軍官立即回答:

“挖溝,把溝挖到4裡外,城外修一圈小型棱堡,以壕溝連通。”

……

第4軍團的尉官們越說越起勁。

集思廣益,點子滿天飛。

就連門外站崗的士兵也被信心鼓舞,挺直腰板,眼裡有光。

會議結束,

黃肆走出屋子,望著濤濤江水,感慨道:

“陛下真是知人善任啊。”

5日後,

第2軍團6個營趕到,接防九江。

鄭河安沒來~

官方說法是,養病痊愈後再赴任九江。

當日,第4軍團全員開拔。

正好搭乘空出來的船隊順江而下,一路歡聲笑語,自是不表。

揚州西南的小縣儀征暫由水師駐守。

建築署負責修繕河道、碼頭。

此處將成為吳國運輸鏈條的的一處關鍵節點。

第4軍團士氣高昂,踩著鼓點進駐揚州。

換下了征戰疲憊的第1軍團、近衛軍團,分彆回江寧和蘇州府休整療傷。

……

太湖畔,

衛生署在此新建了一座醫院,收治江北會戰的傷員400餘人,以軍官和老兵為主。

槍傷、刀劍傷,以及瘧疾、腹瀉、發燒等

西山島,

提取大蒜素液體後,立即送至這裡。

距離不遠,每日3趟。

李鬱這一日前來視察,並且查看了傷員的用藥手冊後,頗為振奮。

大蒜素對於純細菌感染的治療效果很不錯。

許多必死的傷員都神奇的挺了過來。

“陛下~“

傷員們紅了眼眶,頗為感動。

進了閻王殿還能走出來,很不容易。

突然,

第2軍團第5營的一位準尉,撲通跪地叩首:

“陛下,請賜下神藥救救鄭總指揮吧。”

周圍,

齊刷刷的跪了十幾人。

李鬱微笑著一一扶起:

“你等且在此安心養傷,鄭校尉那邊已經賜藥。”

……

府城,閶門。

1年前,鄭河安花費500兩銀子在此購置宅子1座。

從江北歸來,

他就在此養病。

有吳門醫派的幾位名醫開藥調理,病情逐漸緩解。

馬車離開鄭宅後,

坐在車廂內的倆名大夫討論:

“葉前輩,您看這位鄭大人?”

“日漸康複,然未曾斷根。若是長期安養,摒除鞍馬勞頓,可無大礙,可望長壽。”

“晚輩請教,他這病史有多久了?”

“依老夫看,潛伏已久,至少10年。隻不過鄭大人身強力壯,之前病症不顯罷了。”

葉天名對於自己的判斷很自信,

7代從醫,家學深厚。對於各類常見病信手拈來,尤其對溫病頗有研究。

“吳敖,聽說官府有人上門找你談話了?可是勸你去做那衛生署的官?”

年輕的吳敖,眼神清澈,點頭道:

“不敢隱瞞前輩,確有此事。”

……

葉天名歎了一口氣:

“你怎麼想?”

“晚輩醫術尚淺,隻想精進。”

“嗯,杏林如海,永無止境。你在製藥方麵可圈可點,但自身的理論尚薄,要多多積澱。而且你學的太雜了,老夫竟不知伱究竟為何流何派?”

“前輩批評的是。”

“今日可有診單?”

“並無,偷得浮生半日閒。”

“一起回府,老夫正好有些心得想找個人切磋切磋。”

“固所願也。”

吳敖態度很謙遜,跟著去了葉府。

在園子裡倚窗用餐,不過4樣精致小菜,1尊醇酒。

葉氏7代行醫積攢了可觀的財富。

古人有“不為名相,即為名醫”的說法。名醫的社會地位頗高,自帶保護光環。

……

吳敖今日頗為謙遜,請教了葉天名多個醫學問題。

葉天名幾杯黃酒下肚更顯爽朗,忍不住好為人師,指點頗多。

“我府內有幾冊孤本醫書,可借於你一閱。”

“如此太好了。”

同行聊天,有時隻需隻言片語就能琢磨出很多東西。

就在剛剛,

吳敖已大致猜到了葉天名治療某幾種典型江南地區傳染病的用藥關鍵。

……

葉天名怎麼也想不到,麵前的年輕人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棄醫從仕。

吳敖的祖父吳敬梓,才華橫溢,嫉惡如仇,剛烈如火。

雖出身於小官宦家庭,卻是窮困潦倒,以至於身後事都靠友人資助,留下的《儒林外史》更是無人問津。

在清廷治下若大量刊印,隻怕吳氏全族躲不過文字獄。

吳敖學醫,雖有家學,但不足倚。

他能立足蘇州府,靠的是兜售頗受普通百姓歡迎的廉價中成藥。

彆的大夫開一個方,3兩診金。

他的一板成藥丸,300文。並不十分細分,一種藥丸吃多種病。

……

府城,

1隊騎兵呼嘯而至。

為首一人乃是秘書處侍衛,叩開鄭河安的宅門後,大步走入後宅~

見到正主,即拱手道:

“聽聞鄭校尉病體未康,陛下親賜神藥~”

打開盒子,

精致白瓷小瓶,軟木塞封口。

鄭河安錯愕,接過時手竟有些微微發顫。

來人麵無表情,繼續說道:

“陛下有旨,鄭校尉務必全部喝下,一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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