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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吃的飽,閒的慌。
最近的頭條議題自然是發生在安徽的黃石磯之戰。
裕泰茶館裡,
理藩院當差的正紅旗人,那三爺一臉神秘
“撫遠大將軍那是何等人物?除了已故的傅大學士,他就是咱旗人的第一戰神。近20年的每一次戰爭,他老人家是一次沒落下,打滿全場。”
眾人頻頻點頭,表示認可。
“這一敗,裡頭大有文章!”
“哦?”眾人伸長了脖子。
就連周圍桌子的茶客,也不由自主地湊了過來。
……
那三爺端起茶碗輕輕吹開漂浮在表麵的幾片茶葉,呲溜一口。
呸,吐掉嘴裡的茶葉。
身子往前傾,故意壓低了聲音
“這是詐敗!”
“啊?”
見眾人震驚、好奇的表情,那三爺心裡痛快無比。
今日裝到了!
於是嚴肅的咳嗽兩聲,開始賣弄在理藩院當差時偷聽上官講的那些話。
“撫遠大將軍已然位極人臣。剛平定白蓮,再平定江南,那他這功勞怎麼賞?這不是讓皇上難堪嗎?”
眾人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原來撫遠大將軍這是為了避嫌,故意打敗仗。
由於鐵杆莊稼,京城旗人的識字率很高。
不會射箭未必被人鄙視,沒讀過書可是要被恥笑的。功高震主的例子書裡還少嗎?
合理,很合理!
那三爺得意的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
等眾人議論了一會,他才繼續下場,奠定自己的“旗人評論專家”地位。
“黃石磯之戰看似大敗,死了幾萬兵丁,可實際上還是朝廷勝了。”
這一句過分扭曲邏輯。
整個茶館的人,都直勾勾的瞧向他。
……
高光時刻呀!
今日又裝到了!
那三爺嘿嘿一笑,展開折扇,諸葛附體
“兵部衙門口的朋友偷偷告訴我。死的全是新招募的綠營兵,是漢人!”
茶館多是旗人,
立馬點頭,表示認可這個說法。
死了綠營兵不算損兵折將,隻能算是損失銀子。
有人問道
“那咱旗人呢?”
“正宗的滿洲旗人僅折損了3個。咱大清等於沒有損失。而偽吳王卻損失了一座城、一員悍將、上千精銳,還有數不清的火藥鉛彈。”
“諸位都是知兵的,這火銃火炮製造費時費工,可不是地裡能種出來的。偽吳王虧慘嘍!”
眾人歡呼雀躍,直呼痛快。
贏了,又贏了!
撫遠大將軍英明,皇上聖明!
“聽說土爾扈特馬隊也到了南方?”
那三爺抹了抹光潔鋥亮的大腦門,矜持的笑了。
旁邊的捧哏,立馬就位
“那爺可是在理藩院當差。可著四九城,誰還能比他更了解外藩事務?”
……
理藩院,掌蒙古事。
蒙部的會盟、戶丁、司法、卡倫,教義,都歸這個衙門管。蒙古各部汗王入京,食宿出行也是理藩院安排的。
那三爺開口了
“土爾扈特的渥巴錫大汗不幸英年早逝。這次入京的是其子,10歲的策淩那木紮勒,還有其遺妻哈屯。”
“皇上在圓明園設宴召見母子二人,恩寵有加,土爾扈特豈有不助剿之理?於是三部各出兵2000,助力剿賊。”
有人不解,
追問為何要各自分兵?土爾扈特內部還分彼此嗎?
那三爺警惕的躲過了這個敏感話題,他在理藩院待久了,知道哪些是不能碰的滑滑梯。
幸好,有個不著調的茶客及時把話題帶偏了。
“聽說那哈屯,年輕健美,一身好騎術?”
那三爺點點頭,這是實情。
這位茶客來了精神,說道
“依我看,皇上他老人家就應該納了哈屯,如此不就多了數萬精銳騎兵嗎?”
噗,許多人忍俊不禁,噴了茶水。
那三爺捂著額頭,半天沒緩過來。
不過,他細細琢磨了一下,覺得這事還真有可能。
孤兒寡母的入京,痛快的發兵。保不齊就是皇上他老人家龍馬精神,發了威!
……
再看眾人,個個擠眉弄眼,表情賤兮兮。
這種話題好!
聊其他話題一言不合就吵起來,臉紅脖子粗,影響友情。這種話題大家都能參與,而且沒有矛盾。
茶館嘛,素來是藏汙納垢之地,沒毛病。
最終,
還是有人小心翼翼的提起了一個廣為流傳的謠言
“諸位聽說了嗎?前兩江總督李侍堯在刑部大獄待著。三法司審了好幾場,就沒個結果。”
“您是想說,他和偽吳王有些親戚關係?”
“噓。”
眾人縮縮腦袋,知道不能說太過火。
但越是危險的話題就越有含金量。
京城裡頭,九成的旗人都知道這個謠言。甭管真假,大家先過個嘴癮熱鬨熱鬨。
以至於紫禁城內的乾隆都聽說了這個謠言。
……
這個謠言的源頭,是來自江北。
在李鬱的授意下,情報署開始向江北滲透活動並傳播了數條謠言。這僅是其中一條而已。
但是能夠跨越山東、直隸,直接傳播到京城,卻和情報署無關。乃是前江寧將軍崇道的心腹們幫著在京城傳播的。
目的是為主子脫困。
邏輯很清晰,
李、崇2人矛盾形同水火,如果把李侍堯冤死了,崇道就自然沒事了。
所以謠言才會如此肆虐。
像李、崇這類的封疆,即使在刑部大獄裡也是待遇超高的。住的是單間,有家具,有乾淨被褥,有陽光照射,一日三餐可點菜。
獄卒們點頭哈腰,哪兒敢大聲說話。
像這種級彆的犯人,即使明天送上斷頭台,今天也要小心伺候著。
原因很簡單,
他的子孫還在,門生故吏還在,人死餘威在。捏死你個小小獄卒,不費吹灰之力。
……
獄卒端著兩份一模一樣的飯菜,彎著腰進來了。
“二位大人,請用晚餐。”
“伺候不周到的,還請包涵。”
李、崇二人的單間都沒有上鎖,一推就出來。
倆人打了個照麵,不忘互相攻擊一下。
“哼,貳臣之孫,漢奸後人。”
“八旗恥辱。”
年輕的獄卒不敢抬頭,生怕被遷怒。夾著尾巴溜出大獄,把最外麵一層鎖小心的鎖上。
同伴問道
“咋?又挨罵了?”
“今天倒沒有。飯菜一模一樣,就連那熏雞都是一樣重量。”
前兩日,李侍堯的那份魚略小一圈。
他當場就砸了飯菜,賞了獄卒兩耳光。
獄卒還隻能訕笑著,打掃乾淨後換了一份新的。
……
同伴稍微年長,歎了一口氣,安慰道
“拿著。”
年輕獄卒袖子一沉,左右環視無人,小聲問道
“這麼多?”
“拿著吧,兩位大人的家眷送來的。尚書侍郎員外郎主事都拿了,我們跟著喝點湯。放心吧。”
看在沉甸甸的銀子份上,瞬間不委屈了。
得,就當是伺候親爹了。
人生就是這樣,思路一轉換,豁然開朗!
……
而江南的各縣衙門口,都在同時上演一幕“父慈子孝”劇。
東山青年文官學校麵試合格的那些人,在約定的日期早早趕到所屬地縣衙報名交費。
卻看到告示上,入學條件增加了一條
“3代血親中,凡有在吳王麾下從軍者,優先入學!”
“軍爺,這是什麼意思?”
一名身穿李家軍軍服,左側掛佩劍,右側懸手銃的隊長,麵無表情的解答
“字麵意思。”
“報名合格的人太多了,誰不想當文官?哪兒有那麼多衙門安置?所以加一條入學門檻,優先挑選對王爺忠誠之人。”
圍觀的人進退兩難。
懷裡揣著30兩銀子,感覺滾燙。
隊長站在台階上望著這群走又不想走,報名又不想報名的人,說道
“王爺仁德,無需層層科舉,低門檻招士。從蘇州到杭州,從江寧到徽州,衙門口的椅子八成都空著。如今是靠著一幫舊胥吏撐起秩序。”
“第一屆學生隻要順利畢業,立馬補缺。越往後,這門檻就越高。”
“到時候,一年300兩學費打破頭都擠不進來,從軍也沒用。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
“我,報名從軍。”
一個30歲左右的漢子衝到麵前,還拉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額頭全是汗水。
隊長露出了笑容
“進去吧。”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後麵就好辦了,十幾對父子跟著往前擠。局麵總算打開了。
一下子戳到了江南百姓的軟肋——當官!
為了子女入仕,銀子可以舍,命也可以舍!
隔壁街茶樓二樓,
站在窗口的宣傳署長賈笑真鬆了一口氣,總算不負王爺!
王爺組建第4軍團,要求兵源本土化,全部來自江南民間,還要自願。
這個要求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是在捆綁了東山青年文官學校的入學門檻後,就一點都不難了。
有許多人私下勸諫過,覺得此舉代價太高。
隻要打的下江山,還怕沒人來做官?簡直比太陽西邊出來還可笑。
至於說江南人不願從軍,那就算了。
這片土地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換塊區域募兵旗一豎,銀箱打開,兵員要多少有多少。
………
李家軍內部沒人理解李鬱的真實想法。
他如此大費周折,目的是為了提煉出一塊基本盤。
唐朝以來,江蘇(北部除外)都是大一統王朝最理想的地盤。
民心順,土地平、錢糧多、天災少,商業繁榮。能夠為朝廷提供源源不斷的賦稅、糧食、士子。
任何一個帝王都會牢牢的攥在手裡,把“王化”秩序長期的推行下去。
假如把帝王比喻成牧民,各省比喻成圈內的牛。
蘇牛,就是圈內最優質奶牛!
沒有之一!
為此,牧民不惜任何手段也要讓這頭牛順服。
如果沾染了犛牛性子就不好控了,牛圈攔不住,牧民的鞭子更攔不住。
……
而李鬱,希望從這片土地再加上杭嘉湖平原的原住民中提純出一批基本盤。
將來執行他治理帝國的腹中策略。
不出意外的話,第4軍團很多人會戰死,他們的血就是兒子兄弟們的血稅。
流過血的忠誠,才有價值。
和科舉出來的那幫人不一樣。
至於範族長所提出的,才識學淺,不通儒學,不懂治國等等理由更站不住腳。
世上隻有科研領域,需要真正的聰明人,天才。
其他領域設置門檻僅僅是為了篩選。
並不是說,坐上那把椅子後的工作很難。相反,或許很簡單。
這就是一個障眼法!
在李鬱麵前,是不存在的。
故而乾綱獨斷,執意推行。
……
光靠文官學校入學名額綁定,是組建不起一個軍團的。
李鬱又祭出了第二步“酒水統購統銷”。
明麵是控製酒業掙錢,實則是為了兵員。
這一措施比較有爭議,在經濟大臣範京的支持下強力推動。
“即日起,對所有酒水(包含白酒、黃酒、米酒等)實行統購統銷,售價每斤10文以下之散酒不在其列。”
“原私釀酒商可攜帶自家產品至衙門報道。若品質合格,日後可限量生產,官府統一收購。不得私自售賣。”
“11月起,凡無衙門核準私自釀造售賣酒水者,處以抄沒家產之處罰。”
“舉報者可獲得其3成家產。”
紹興府,
一位釀酒商聽的渾身冰冷,哆嗦著擠出人群。
回到家望著滿屋子的酒壇,還有糯米、小麥嚎啕大哭。
“完了,我王家3代人的辛苦,毀於一旦。”
妻子勸道
“你去衙門口打聽看看。他不是說統購統銷嗎?”
“都是騙人的鬼話。”
……
見丈夫不聽勸,內斂堅韌的妻子一咬牙雇了輛驢車帶著2壇花雕酒去了縣衙。
縣衙門口的牌子換了。
裡麵的老爺服裝發型換了,長辮子沒了。穿一身有些窄的藍色兩截服裝,戴著一頂不倫不類的帽子。
乍一看,像和尚。
再細看,原來是老爺。
她說明來意後,倒是沒有被刁難。
老爺喚來了一位掌櫃模樣的漢子對應此事。
漢子先是打量了一下,然後才問道
“這是你家自己釀的酒?”
“是啊,我夫家3代釀酒,祖傳的手藝,我家的花雕酒用料實在,工藝獨特,醇厚綿長,您嘗嘗?”
男子取來長勺,嘗了一口,點頭
“一年釀多少斤?售價幾何?”
“3000斤左右。供給酒樓還有二道販子,一斤25文到35文不等,看年景。”
……
男子點點頭,認可了這個敘述。
“酒水統購統銷令知道了吧?”
“奴家知道。”
“一年4000斤花雕酒生產配額,縣衙按照26文一斤的價格全部收購。運輸由你家負責,送至東門內的縣倉,貨到付銀。可以接受嗎?”
按照江南地區豐年的米價,這戶人家釀酒的毛利潤大致在4成左右,可帶來40兩左右的淨利潤。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
“回去讓你當家的過來,簽字畫押,合同先簽一年。”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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