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踮著腳,終究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哥哥姐姐,屋裡有凳子,進屋坐吧!”清脆的童音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清亮。
謝寧抬手拂去發梢的水珠,率先踏入屋內。潮濕的黴味混著柴火的煙熏氣撲麵而來,黯淡的光線裡,幾件破舊的家具勉強拚湊出生活的輪廓。一張缺了角的木床歪斜在牆角,褪色的粗布床單打著補丁;四條腿長短不一的木桌中央,幾道深深的裂痕如同歲月刻下的傷痕;兩張表麵烏黑發亮的木凳,油漬層層疊疊,訴說著無數個用餐的日夜。
“小妹妹,你父親母親都去哪裡了?”龍孝陽扯了扯被雨水浸濕的衣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木凳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翠翠絞著手指,清澈的眼眸蒙上一層薄霧:“母親去山上采野菜了,父親去了山裡睡覺了。”
“什麼,睡覺,在山裡?”謝寧蹲下身子,目光與翠翠平齊,語氣裡滿是驚訝。
“是啊,母親說的。”翠翠望著窗外連綿的雨幕,睫毛上凝著細碎的水珠,“不過我很想父親,他都睡了半年了,怎麼還不回來啊?”
謝寧與龍孝陽對視一眼,無聲的默契在空氣中流淌。兩人心中都已明了,那所謂“山裡睡覺”,隻怕是父親早已不在人世,被埋在了青山之間,母親為了保護女兒脆弱的心靈,才編織了這樣一個溫柔的謊言。
突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慌亂的呼喊:“翠翠,不是和你說了,我不回來不許開門嗎?怎麼……”話音戛然而止,玉溪舉著的大樹葉還在滴水,目光警惕地掃過屋內三人,“你們,你們是誰啊?是清風門的人嗎?”她下意識將女兒護在身後,濕漉漉的裙擺緊緊貼在腿上。
龍孝陽連忙起身,抬手示意沒有惡意:“大姐,我們就是路過,到你家裡避雨的,你不要害怕。”
玉溪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們叫我玉溪姐就好,這是我女兒翠翠。”她拉著女兒的手,局促地往門邊縮了縮,仿佛那道木門能給予她們更多安全感。
謝寧上前一步,溫柔地去拉玉溪的手:“玉溪姐姐怎麼害怕我們啊……”
“你要乾什麼!”玉溪如受驚的小鹿般迅速抽回手,後背緊緊抵著門框。
謝寧不惱,反而笑得更加燦爛。她歪著頭,左右轉動臉頰,露出耳垂上小巧的耳洞:“玉溪姐,我是女人,看……”
玉溪盯著那對耳洞,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露出釋然的笑容:“原來你是妹妹啊,那你們這是去哪啊?我家裡窮,沒有什麼招待你們的。”
“哦,沒事,我們有吃的。”謝寧轉身朝門外喊道,“秀兒,去車上拿些吃的來,讓安前輩和蘇小姐一起來,我們請玉溪姐吃飯吧!”
不一會兒,崔秀兒頂著雨跑回來,身後跟著蘇雨荷和安以素。幾人手中抱著鼓鼓囊囊的包袱,裡麵裝滿了乾糧。
桌子上很快擺滿了麵餅、饅頭。翠翠的眼睛亮了起來,小手不受控製地伸出去,可指尖快要碰到食物時,又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縮回來,眼巴巴地看向母親。
“快吃吧!”謝寧將一張熱氣騰騰的乾餅塞進翠翠手裡。得到母親點頭默許後,翠翠狼吞虎咽地啃起來,嘴角沾滿了碎屑。
玉溪望著女兒滿足的模樣,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奪眶而出:“謝謝你們,自從我丈夫死了,半年了,我和翠翠都隻能采野菜度日……”
“快吃吧,我們車上還有呢。”謝寧又塞給玉溪一張餅,輕輕拍了拍她顫抖的手。玉溪激動得膝蓋一彎,險些跪下去,被謝寧眼疾手快地扶住。
不知何時,雨漸漸停了。龍孝陽走到門口,望著天邊漸漸散去的烏雲,說道:“我們快趕路吧,應該離清風門沒多遠了。”
“你們去清風門,去那做什麼?”玉溪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幾分緊張與不安。
謝寧轉身,眼中閃過一絲好奇:“玉溪姐,你知道清風門啊!離這不遠了吧?”
玉溪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衣角:“不遠了,過了前麵的山就是,不過你們怎麼要去那啊?”
龍孝陽敏銳地捕捉到玉溪語氣中的異樣,上前一步追問:“聽玉溪姐的話,怎麼對清風門好像不太友好啊?怎麼?”
玉溪猛地衝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張望,確認四下無人後,才壓低聲音,眼中燃燒著仇恨的怒火:“我們這村裡家家都恨死了清風門,他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人……”
龍孝陽剛邁出的腳停在半空,心中湧起無數疑問:“玉溪姐,你說說怎麼回事啊,我聽說以前清風門可是個名門正派啊,他們鋤強扶弱,也有很多的俠客出身清風門啊!”
玉溪苦笑著搖頭,目光中滿是悲涼:“你說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清風門……如今的清風門,早就變了,變得比豺狼還凶狠,比惡鬼還可怕……”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那些回憶太過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幾人一聽都湊過來,想聽玉溪詳細說說怎麼回事。龍孝陽順手將歪斜的木凳擺正,崔秀兒細心地把掉在桌上的餅屑掃成小堆,連啃著乾糧的翠翠都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緊緊挨著母親。玉溪伸手撫了撫女兒的發頂,喉結微微滾動,像是咽下了什麼苦澀的東西。
玉溪緩緩說道:“是這樣的,自從二十年前清風門被天龍教滅門之後,江湖上都以為這傳承百年的門派就此絕跡。可誰能想到,十幾年前有一個姓左的清風門弟子,帶著一些僥幸逃生的同門,在這山上重新豎起了清風門的大旗。那姓左的,就是現在的清風門掌門左天傲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