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妖劍談
一時四方喧亂,裴液提劍衝下,坐於角落的甘子楓則更快一步,已經提牌撞入內圈:“仙橋峰可留兩人,其餘人勿進三丈之內!”
又立刻轉頭一指:“趙成,把人攔住!任何人不得靠近張景弼――許峰主!!”
之前所見的婦人被喝止在三丈之外,一位年輕人已經攔在她麵前。
甘子楓環顧四周,冷聲道:“事有蹊蹺,此處執法堂接手,諸位不要讓同門難做。”
周圍一直藏在暗處的執法堂人手已紛紛而至,許裳身體微顫地立在原地,臉色茫然發白,手把劍攥得死緊。
裴液走上前來,一言不發地看著現場。
有賴甘子楓反應迅速,沒有任何多餘的人接近。此時這片玄氣已被隔絕,晏采嶽尚未昏迷過去,斷臂與腹創俱已封住,血淅瀝瀝地淌了觸目驚心的兩大片,他麵色蒼白,痛意和怔茫同時出現在臉上,似乎尚不能接受眼前的畫麵。
跪在他身旁的男人應是親長,此時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裴液立在兩丈之外,都能感到一股深沉的陰冷。
另一邊張景弼被掌風擊倒在地之後一動未動,茫然惶恐地看著被人群圍住的少年,三位執法堂之人已冷臉立在他身周。
甘子楓輕歎一聲:“但我沒有反應過來,諸峰前輩也沒有反應過來。”
甘子楓肅聲道:“你也要接受調查注意避嫌。”
醫堂和執法堂分彆將兩人帶走,張景弼麵色慘白,驚惶中啞聲無措:“我,我沒有我不知道娘,我沒有!”
甘子楓轉過頭:“裴少俠或在劍道上有更靈明的見解?可有什麼想法嗎?”
“.可你前麵不是說了,‘靈光’就是這樣嗎?”趙成忍不住問。
甘子楓看了一會兒:“瞧出什麼失控的跡象嗎?”
這就是這一件血事最吊詭的地方,武比本就有輸有贏,也並不罕見反敗為勝,但諸位玄門坐在這裡,就是為了照看弟子,遑論疑有歡死樓窺伺,執法堂還多安排了人手。
許裳慌忙上前,甘子楓再次凝眉喝止,已挺臂將劍橫在了她麵前:“許峰主!”
“心神之術,恐怕很難做到這個地步。”裴液道,踏上修行兩月,他了解的東西其實十分貧瘠,但在“心神”和“劍”上,他確實接觸過它們的上限,“而且,我――斬心琉璃也沒有覺察出來。”
“相反。”裴液道,“我認為,張景弼用不出這樣的劍。”
甘子楓沉默片刻:“你是講,可能有人在那一刻控製了張景弼的心神?”
“.有時候劍者確實會用出這樣的劍。”裴液沉默一下,“或是厚積薄發,或是靈心通神,一刹那間,爆發出遠不屬於自己的力量――這是劍賦卓越者的特權。”
“不可能!”許裳上前一步尖聲叫道,“景弼怎麼可能擊碎他的脈樹!”
這個名詞令甘子楓認同地點了點頭:“那裴少俠認為.”
“嗯。”裴液點點頭,安靜了一會兒,輕聲道,“這一劍給我的感覺是.突兀。”
“.”
“張景弼,剛剛瞧來也在重壓之中?”甘子楓這時說到。
甘子楓緩緩點頭:“我們會記下這一條的。裴少俠還有更深的想法嗎?”
“.脈樹確實碎了。”醫堂之人這時站起身來,聲音肅沉,“受創很重.恐怕.”
“.所以裴少俠也認為是巧合?”
“所以,你認為這不是張景弼自己能用出的劍?”
“為什麼?”
裴液望著台上:“我認為是有某種力量在起作用,可眾目睽睽之下,台上乾乾淨淨而且這一劍雖然水平遠遠超過,但去向確實完全符合張景弼自己的意誌――他就是對著《白虹篇》出劍前的那一絲倉促去的。”
甘子楓挪了兩步,用身體截斷兩人的視線:“醫堂不會在這種簡單的判彆上出錯,事情究竟如何,執法堂會公道調查,諸位不必多說無謂的話。”
趙成沉默。
裴液鎖著眉,搖了搖頭:“斷在這裡了。”
甘子楓不置可否,回到場邊望著台上,兩名弟子已重新開始了比鬥。
“至少,不那麼純粹。”
“是山門初階的《三樓劍》。”甘子楓道,“這一劍很簡單,唯一長處就是輕快絕大多數崆峒弟子都學過。”
跪地的男人猛地轉過頭,一雙眼睛狠狠盯著她。
“.突然?”
“這樣一劍需要的很耀眼的靈光,張景弼之前並沒有表現出這樣的劍道水平。”
許裳白著臉站住。
裴液沉默一下:“我想.還遠遠不夠。”
“言重了。”裴液沉默一下,“我當時確實正在看這一合.這一劍是貴門偏基礎的劍法嗎?”
甘子楓撂下這段話,轉身環顧四台茫惶望來的人們,威聲道:“彩霧峰張景弼論劍台上因私憤殘傷同門,暫收執法堂關押,始末俱清之後,當依門規論處;晏采嶽無性命之憂,論劍暫停半個時辰後繼續,刀劍無眼,後續弟子多加注意。”
“.不完全一樣。這樣的劍,不是那麼容易到來的。”裴液安靜一下,望著遠處,“有的人能用出來,有的人一輩子也用不出來,而且它不僅依靠劍者自身的天賦和水平,同樣對外界的處境有要求――一般是絕境之中、靈悟之時.諸如此類。”
“像是巧合。”甘子楓從醫堂走出來,身旁年輕人低聲道。
“突兀。”裴液道,“我想這是大家都猝不及防的根本原因。不是時間上的快,而是在劍勢上它沒有鋪墊、沒有趨勢,起得突兀又快,卻精準得嚇人,完美地切入了這一閃即逝的弱點就像誰把這樣完全不屬於劍者的一劍塞了進去。”
“.沒有――剛才在事發之前,也是一切正常。”
然而那一劍就是那樣突兀且快,在所有宗師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釀成慘劇。
趙成這時猛一蹙眉:“之前在台上的時候,席天機提到過晏采嶽的這個弱點!張景弼的位置應當聽到了。”
“這倒不是什麼秘密.”裴液下意識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劍,“很多人都能看出來。‘知道’並不重要,‘做到’才難以理解。”
“.”
“如果是歡死樓的出手,他們是為了什麼?”甘子楓忽然道,“我記得無鶴檢的信中說,歡死樓是以魂珠奪魄竊劍,廢了晏采嶽又有何用。”
“也許,是為渾水摸魚。”裴液低聲道,“貴門把弟子聚於一處,又遏止玄門入山.”
甘子楓眯起了眼:“武者修為廢去之後,還能有被奪魄的價值嗎?”
“隻要心境未廢,就可以。”
甘子楓緩緩點頭:“我知道了。”
話止於此,三人繼續一言不發地望著台上試劍的兩位弟子,直到他們切磋結束,都沒有再出現任何血色。
“我去尋問一番。”裴液道,“先彆過了,甘執事、趙師兄。”
“裴少俠暫彆,我也回執法堂訊問相關。”
蓮台之上,孔蘭庭管千顏等人依然安坐原地,隻是臉上都有些白,再無笑意。
裴液沒有過去,遠遠地對著感受到注視的小少年揮了揮手,把他招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