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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夢為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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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夢為身

第二天一早,楊顏起床把雕放飛了,而後樺魚師姐就來傳信,說師父叫他上去。

楊顏怔了下點頭,這時有些敏銳地想起,往常師父若要見他,都是師兄來叫的。

他看了看天上的白點,想著耽擱不了多久,便提腿往山上攀去。

確實幾天不曾來了,這座大殿好像變得更冷寂了一些。它本就超乎尋常的高,窗戶開得也很少很小,連崖頂的高風都不太進來,又是石與青銅這樣沉而冰的材料鑄成,殿內也沒有屏風隔間,便成一種無聲響的空冷。

“師,師父.”

楊顏又上前幾步,在蒲團邊坐了下來,倚靠得如此之近,久違的溫馨感頓時盈滿了少年的內心。

當經過一個岔道時,他頓了一下,然後走了進去。

但更沒有做好準備的是迎接殿內景象的大腦。

裴液感到這具身體顫抖著死死盯著他,想要說什麼,又像在等著對方說什麼。

於是在這一瞬間,裴液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契合.他開始更深地沉入了這具軀體。

楊顏怔住,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第一次是樺魚師姐,裴液聽見自己聲調平死地敘述了那一夜的所見;第二次則是一位麵目可憎的老者,楊顏在這裡遭到最嚴酷的對待,卻幾乎沒有開口,裴液猜測他便是楊顏口中那位“奴顏婢膝”的師叔。

孟離轉身離開了。

楊顏不知道老人在看什麼,這裡幾乎每一片土地他都熟識,他相信老人隻會更進一步,但師父既然一動不動地立著,他也就陪著安靜站了許久。

但如果沒有見到那個身影,裴液相信少年還是不會往那個方向去想。

老人轉過頭來,聲音緩而溫和:“來了啊最近武練得怎麼樣?”

猝不及防的突兀之中,湖山嫡脈一夜崩潰,支脈接管了一切。在這幾日之中,裴液隻見過三次光亮。

楊顏在愣了許久後摸上去.那鎖竟然沒有上緊。

但老人並未注意他的情緒,已抬頭望著大殿的穹頂,聲音輕啞道:“人這一輩子,高興的日子是有限的。”

這是絕對新奇的體驗,裴液本來一直以為他隻能觀看一場記錄,但如今除了視覺聽覺,他甚至開始有了觸感.風刀在夜色中呼嘯,徹骨入髓,呼吸的乾冷,心肺的搏動――這具身體在這一刻的狀態完全向他敞開了。

他隻是在擔心給師兄的二十歲留下些不圓滿。

那具蒼老孱弱的身軀癱軟地倒在殿中,乾癟矮小,像隻被剖去臟腑的獐子。血把蒲團浸透後又在地麵流成蛇般的蜿蜒,一柄漆黑鋒利的刀筆直地釘在老人的胸口,像把這淒惡的一幕死死釘在少年的記憶中。

直到天近薄暮。

“刀借我用用。”孟離麵色垂著,屋中沒有燃燭,夕陽從他身後射進來,更顯得其人證明一片陰影。

也許是裡麵的少年太過安靜,守衛確實疏忽了,也許是這鎖年久失修總之在送完每日一次的飯之後,這扇鐵門傳來了輕微的晃蕩聲。

第三次所見之人於楊顏全然陌生,這具身體沒有任何反應.但裴液猛地咬緊了牙關,太陽穴突突跳了起來。

隻是如今,是他比老人高出半個頭了。

師父無論如何也不肯告訴他發生了什麼,隻要他悄悄離開。其實他們總是這樣,大事永遠是師父師兄在決定,所以知道他們這些日子不和之後,楊顏也沒有固執地打聽,他知道他們不會告訴自己,而他也從沒想過,一家人一樣長大的情誼,會被幾場爭吵斷送。

他定定地看著這枚佩子,裴液看見到裡麵似乎還有一片紙角,但神思不屬的少年並沒有注意到。他望向門外天邊,第一縷淡淡冷白剛剛從邊際亮起。

他簡單問了楊顏幾個問題,楊顏冷冷看著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但他卻仿佛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此離去。

他立在大殿的後門之前,身後那積年的大鎖依然牢牢拴在門上,整間大殿除了楊顏站住的這裡,再沒有任何出口。

“回師父,《吞海》好像摸到些第二篇了。”楊顏乖乖道,“師兄教的《崩雪》.第一篇也稍微會了一些。”

果然,少年走出門去,安靜地望著山頂,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有些出現了裴液常見的那種神色。

裴液先看中了左數第二那個不大不小的佛像,然後少年果然走上去抬起了它。底座上挖出了一處空洞,楊顏伸手一摸,從裡麵掏出來了一枚眼形的玉佩。

他一定要把事情問清楚,在師兄邁入二十歲的時候,他其實也就要邁入十六歲,他是湖山劍門堂堂正正的真傳弟子,早已是能握緊刀的年紀了。

黑袍。

“來我旁邊。”

老人哈哈一笑,揉了揉他的頭:“愛玩有什麼不好的,你不正是這個年紀。”

他緩緩往山上走去。

老人一時沒有說話,隻安靜地看著他,這雙蒼老微亮的眼眸少年見過無數次,此時莫名像薄晨前的殘星。

“.”楊顏愕然站著,一時不知身在何時何地。

片刻之後,他才腳步輕輕地走了上去,有些猶豫地推開了麵前的大門。裴液明顯感覺到這動作的茫然,這具身體根本沒有做好接戰的準備。

然後老人輕聲問出了一句令他始料未及的話:“小顏,你還記得咱們嫡脈的‘生路’嗎?”

孟離隻是伸著手,於是楊顏把刀交給了他,有些猶豫地問道:“乾什麼?”

怎麼突然要走什麼“生路”?

他應該去弄清發生了什麼,但當他第一次想要做出什麼決策時,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對兄長師父的依賴。

畫麵就定格在這裡,一切重新化為了灰白。

楊顏忽然覺得麵前之人有些陌生:“師兄.”

裴液不知道楊顏心中如何做的抉擇,但短暫的相處他已看出,少年是絕對不肯渾渾噩噩逃離的――在內心深處,他其實也是一定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麼的那種人。

“.”

楊顏總覺得老頭年紀很大很大,至少得有七十多,但有一次一位師叔告訴他,老頭其實還沒五十,楊顏親口問了師父,卻隻得幾聲蒼笑,於是至今半信半疑。

但孟離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呼吸,冷涼的晨氣就進入了鼻腔。

裴液真切地感到了寒冷,但少年卻沒有裹一裹衣衫的意思,寒夜高山孤影,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往上行去。

然後命運真的眷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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