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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於較少一部分知道這個名詞的人而言,“天樓”是威嚴高深、不可觸犯的代名詞。他們由於身份、家世、門派、所處位置等等原因,直接或間接地接觸到某位大人物,而這些大人物往往與“天樓”兩個字綁在一起。
隻有對於相當有數的一些人來說,“天樓”才是個可以評判的境界,而雲琅山本代劍君顯然是其中一位。
在劍君的口中,天樓固然是全方麵的強,但其至強之處,還是在“天地皆同力”五個字。
在“化性命於乾坤後”才晉入的境界,晉升人實際已成為天地的寵兒,揮手間天地與之皆動。
而這道太白劍界就是將天地與界中人隔開,讓勝負重回兩人自身實力之間。
當然,這並非對付天樓屢試不爽的妙藥,它僅僅是一次可能有成效的嘗試——有的天樓可以隨手拆解劍界,其他一些則需要一些時間,可能隻有極少的一部分,才會被迫在其中和明綺天硬碰硬。
明綺天不知仙君屬於哪種。
總之在劍界展開的第一時間,她的劍端就已挑起真氣,這一劍一改姑射神豔之風姿,而是危險、硬樸,甚至低賤。
這仿佛是咽血在腹二十年的布衣,於街上驟起,刺殺冠蓋的一劍,殺氣幾乎溢上眉梢。
鞋是草鞋,衣是破麻,蓬頭亂發,神色呆漠。劍也是鏽劍,隻有一麵刃磨得雪亮。
這一劍不求美觀、不談劍理、不蘊劍意,它偏離甚至玷汙了“劍道”一詞,不會有哪位劍道大家看得上眼。
歇斯底裡,隻求殺人。
【庶人劍】,錄於《莊子劍解》,布衣一怒,血濺五步。
而太白星,正主殺伐。
此時“天地皆同力”的或許是明綺天,整片劍界都在為這一劍興奮雀躍。
明綺天一往無前。
刺殺冠蓋的布衣不會在意自己刺出這一劍時,身上被護衛切下哪件肢體,亦不在意刺殺之後能不能活命,他隻要眼前之人的命,哪怕用自己的生命換取。
明綺天同樣不打算躲避對方那些幽火玄霜紫電,決不泄分毫氣勢。
而若對方再用那血肉如流水的能力,她亦為之準備好了第二劍。
然而仙君這次並沒有動用那些能力。
昨晚交手時那些難纏的霜火,那雙宛如蒼蠅在蛋上尋找裂縫般在自己心境上盤旋的金瞳,那些血肉的流動,一概不見。
祂本就沒打算調動天地,甚至連各式權能都已放棄。
無論這道太白劍界有無展開,祂都沒打算改變應對的方式。
就是簡單的過去,然後吃掉。
快到極點的速度,高大強韌的身軀已帶著爆響壓迫到明綺天眼前。
明綺天已做好在交手中左支右絀的準備,但這樣的速度根本連支絀的機會都不給。
她立刻放棄了手中那道氣勢已至顛頂的【庶人劍】,神、氣、意全部收回斬心琉璃之中。
琉璃劍身回護畫出半個圓形——
一拳已至。
明鏡般的禦護剛剛顯出形體,就在這一拳下破碎殆儘。
斬心琉璃激跳脫手。
明綺天從天上墜地,劃出一道急速的白線,轟然撞上大地後身體彈起,而後一連撞毀了七八棟房間,才半埋在了一片廢墟之中。
隻要一拳。
“天樓”兩個字從來不能定義祂。
來自於本身軀體,而非靠天地加持才能達到的摧城破山的力量、不會出錯的戰鬥本能、洞察一切的雙瞳等等,都非人類之天樓能夠擁有。
但明綺天隔絕天地來和仙君做身體上的搏殺,卻不能說是錯誤的決定。
因為雖然隔絕了也打不過,但不隔絕的話,明綺天連溝通天地的能力都沒有,更無絲毫機會。
實際上,在剛剛這一回合的交手中,她已經做出了最合適、果斷、精妙的應對,已是以自己之最強攻敵人之最弱。
隻是蚊子嘴哪怕叮在人的咽喉上,也隻是一個小紅包而已。
白色的劍界同時坍塌,仙君抬手,對準下麵躺在廢墟之上的那具身體,就要收下這道美食。
但是在能量視界中,自己周圍忽然爆發出無數的光點。
——那劍界破碎之後的碎片沒有消散,而是化為了萬千霜雪般的鋒銳劍氣!
把對真氣的禦使轉化銜接到這種程度,鶴榜之上也絕數不出十個人。
劍氣如暴雪般切割而來,但仙君甚至懶得揮手抹去。
最鋒利的幾枚也不過在鱗片上留下幾道淺淺的劃痕,而後很快就恢複如新。
但祂忽然心神一驚。
在能量視界中與其他的劍氣並無什麼不同,但在“命感”之中卻如此醒目鋒銳的一道攻擊,摻雜在萬千劍氣之中,忽然迫近了自己。
是那柄劍!
劍刃已至咽喉。
祂飛快探爪,在麵對這樣純粹的搏鬥時,祂那完美的本能永遠不會出錯。
縱然已是間不容發,祂還是穩穩地一爪擒住這柄漂亮的劍——不對!
這劍忽然跳過一個至妙的弧度,避開了這一爪。
如果說仙君的戰鬥本能是至簡至美,契合天地,那麼這一跳就是“人遁其一”。
明綺天仗以和仙君爭鬥的奇經《劍韜》,號為“天下鬥劍總綱”,固然不足以支撐女子正麵鬥敗祂,但在這狹小地機會中發揮一絲微小的作用卻是足以。
廢墟之上,白衣破損沾血的女子抬頭望天,兩根劍指並起,輕輕一豎。
天空之上,剛剛埋藏進劍裡的那一式【庶人劍】陡然爆發,劍鋒貫入了仙君的脖頸。
當然隻待了一個刹那,它就被緊隨其後的利爪抽了出來,橫於仙君身前。
金瞳落上這柄奇異美麗的長劍,它仍在不停顫動,試圖脫離掌控。
這是地上那隻小東西唯一能對祂造成傷害的方式。
咽喉不是祂的要害,或者說祂根本沒有要害,即便再被人類的武器貫穿一百次,祂也不會受到多少損傷。
除了這柄劍。
它每一次刺中祂,都在擦去祂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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