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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許微周,一點示警都沒有!
邢梔掐訣轉身,【水秋蓮】向後鎖縛而去,同時院中顯出數道淡淡的白練,紗一般輕薄,冰一般鋒利。
同樣是出自《秋水玉龍經》秋水篇的【水波寒煙】。
這兩道術法一控一攻,其配合之精妙、相性之符合自不必說,關鍵在於施術者能在驟驚之下同時將這兩者信手釋放。
若看到這一幕,仙人台中“邢師縱然雜務纏身,但仍將在三十歲前踏入玄門”的說法不會再有人嗤之以鼻。
然而【水秋蓮】雖然韌如蛛絲,但此時它麵對的卻並非體型差不多的昆蟲,而是一隻鷹梟。
千絲萬縷被毫無阻力地撞破,邢梔回過頭時,那高大猙獰的身軀已經充斥了視野。
她抽出腰間短劍,但一道白影比她更先迎了上去。
仿佛一道白虹從房門射出,門板“咣當”被甩在牆上。
邢梔隻覺眼前一花,白氣瞬間將那充滿壓迫感的巨大黑影帶走,回蕩的劍氣將一切清空,包括那些秋蓮寒煙。
當邢梔的視線再次捕捉到雙方的時候,隻見明綺天立在院中低頭俯視,而她的腳下,一個人形怪物被斬心琉璃釘在了地上,院中碎羽雲縷般的真氣正在緩緩消散。
此時,邢梔被狂風吹起亂飄的衣袂發絲才緩緩落下。
‘好,好強!’
邢梔昨晚在林中畢竟是遙遙遠觀,此時才第一次見到其人出劍。
修為於邢梔而言一直是工具,她對術法都從未將其當成畢生之追求,對武道就更無什麼熱忱。但這一刻,她真的有些惱悔自己回頭太慢,以致未曾見到這一劍的全貌。
但當她目光移到那龍化人軀身上之後,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可是,仙君怎麼會這麼弱?’
她走過去,低頭查看。
不是仙君。
仙君如今禦使的是窮奇的身體,祂縱然可以改換樣貌,但麵前這隻是一隻強大的霜鬼……雖然有些強大過頭了。
難道這是祂散入城中的“探子”?沒被黑螭探查到的漏網之魚?可為什麼黑螭沒……
一個猜測自己從心中升了起來,撞入邢梔的大腦,女子忽然如遭雷亟。
她整副身體都僵硬顫抖起來,兩眼發直地看著地上掙紮嘶吼的怪物,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怪不得它如此強大。
明綺天動了一下,她心中猛地一空,尖叫道“不!!”
明綺天並沒想擊殺它,此時低頭看了看自己被緊緊扯住的手腕,低聲問道“它是……祝高陽?”
這個名字擊碎邢梔最後一層防禦,一天來背負著這個噩耗忙碌的堅強,在如此真實的衝擊前一觸即潰。
當“祝高陽已死”這件事不再是彆人口中輕飄飄的一句話,而是如此殘酷的場景時,她才發現自己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堅強。
邢梔感覺自己的腿失去了力量,她伸手握住旁邊梨樹的枝乾才支撐住自己“能……能不能,先彆殺他,說不定……”
邢梔哽咽難言,她沒想到自己的聲音有一天聽起來會如此軟弱。
根本沒有“說不定”。
常年和法器打交道,具備足夠知識的她明確地知道,這種程度、這種範圍的破壞不會有任何修複的機會。
因為那不是“恢複”,而是再造,甚至是逆轉時間。
而大腦被侵蝕,更是無救中的無救。
當那些被法器深度侵蝕之人來向她求救時,她曾經許多次對那些慘白的臉冷酷地說出“放棄”,如今輪到自己,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沒有希望了,留他在這裡,隻會給大家添亂。
“還是……”她艱難道。
“好。”她聽見明綺天清涼平和的聲音,愕然轉頭。
“我本來也沒打算殺他。”明綺天道,“琉璃說,他的心神境仍然存在。”
邢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有心神境,那意味著他的意識尚在。在將心神境清理、修複之後,那個祝高陽,仍然有可能醒來!
她看著這具仍在扭曲醜陋的身軀,無論如何也無法從中找到一點男子的原貌。
“那……怎麼辦?”這句問話對邢梔來說很熟悉,隻是作為隊伍向來的主心骨,她熟悉它的地方是耳朵,而非嘴巴。
但此時她真的大腦一片亂麻了。
“給我一柄劍,隨便就好。”明綺天道,“我可以把他暫時鎖在這裡。”
立刻有人取劍過來,明綺天橫過長劍,真氣緩緩注入劍身,而後她垂劍,將這柄劍穿過祝高陽的身體,入地至柄。
其中攜帶的真氣頓時占領了這具猙獰的身軀,它一顫,靜止不動了,隻剩細微地顫抖。
“好了,不要拔這柄劍。”
邢梔連忙點頭。
她努力收斂起爆炸開來的情感,整理著紛亂的思緒。
按黑螭所說,祝高陽也是前來尋找那樣東西,而他也是直奔縣衙,或者說,直奔明綺天。
之前的疑問往“是”的方向偏移了,難道仙君要找的真是明綺天?
這時常致遠帶著兩個人走入了後院,邢梔抬起頭,正要向他說明情況,卻見他輕輕一擺手,進了明綺天剛剛那間屋子。
“越老兄。”常致遠走進屋子,來到老人身邊,俯下身低聲道,“門口我已經準備好馬車,這裡有些危險,請你暫避一二。”
“這裡不是已經是奉懷最安全的地方了嗎?”老人嘶啞道。
“是……但是,現在整個奉懷都不太安全。”常致遠苦澀一笑,而後道,“小液是奉懷的英雄,你是小液的長輩,我想儘量保證你的安全。”
他繼續道“小液去了北橋頭,你就順路把他也帶上,不然留在這裡也是無用。”
這或許是常致遠任職十多年來有數的私心,他真的很喜歡那個明朗堅韌的少年,看到他就仿佛春日的陽光照上自己老朽的身體。
然而輪椅上的老人搖了搖頭“多謝你,就不必了,等小液回來,讓他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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