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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有準備的、目標明確的伏殺,針對的正是黑螭,雖然不知他們是如何設計出來,但事實已擺在眼前。
黑螭身上一瞬間就添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
刀鋒切入那堅如琉璃的身軀,沿著脊線劃向尾部,玉雕般的鱗片在刀刃前接連碎裂,殷紅的血瀑般飛湧而出,那具柔滑精致的身軀頓時破碎狼藉。
還有尖銳的摩擦嘶鳴從螭身中傳來,那是刀尖壓在脊柱上劃過的聲音。
裴液的心臟被狠狠攥緊,血液被掐擠出心室,氣血湧上頭顱,不待細思,身體已拔劍衝了上去。
但下一刻劇烈的爆炸出現在林間,膨脹的熱浪將他整個人掀飛了出去。
【丙火】,這道殺傷極大的術法與那刀鋒同時而至,在黑螭的身上爆炸開來。
此時沒了祝高陽的遮護,餘波都令裴液渾身巨震,仿佛被巨錘迎麵重擊,筋骨宛如錯位。
而處在中心的黑螭如今是如何的血肉模糊,裴液既看不到,也不敢猜想。
裴液摔落在地,立刻強撐起身子,喘息著按住胸腹,咬牙抬頭,急切地看向前方。
然而樹木焦黑,石土飛炸,一切都遮掩在煙塵之中。
煙塵之中,黑螭在如此突變之下一如既往的冷靜。
感受著身軀傳來的劇痛,它絲毫沒有回頭,而是更堅決地將眼前的進攻執行了下去。
哪怕自己頸下被咬去血淋淋的一大塊,它還是堅持撕咬下了窮奇半邊翅膀。
而後可怖的熾熱在身後爆發開來,那高溫逼近身軀,鱗片竟然仿佛瑟縮融化。
然而螭首環頸,一雙碧眸平靜回看,那些貼上身軀的熱量頓時化作溫馴的綿羊。
同時身體借著衝殺窮奇之勢繼續前掠,任憑那刀鋒切割過自己的身體,昂首衝上了雲天。
對裴液來說,兩息的時間漫長得難以忍受。終於,他看到那煙塵的邊緣翻攪出旋渦,一道熟悉的修長黑影呼嘯而出,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下身體。
深可見骨、割開了黑螭一半多身軀的刀傷觸目驚心,但那身軀上卻不見高溫灼燒後的痕跡,裴液猜想應是它【螭火】的權能。
當日荊梓望麵對窮奇的被動重現於此,隻不過如今角色對換,燭世教成了立在地上的那邊。
縱然其已身負重創,但誰又敢說能在天上拿下這隻同樣頗多神異的仙狩。
然而黑螭的進攻性竟比當日的窮奇還要凶猛,不過剛剛飛上天空,它便猛然轉首回看。
目光落處,剛剛被壓抑下去的那些熱量驟然引爆。
黑螭對這些熱量的引導和禦使顯然比紫袍人要高明得多,【丙火】之可怖在於爆發之猛烈集中、高溫之熾烈,但用法卻十分簡單,與江湖人用的雷火丸一般模樣,就是定點投出,不拘是誰,隻要在範圍之內,一視同仁。
而如今黑螭禦使下的高溫則如同跗骨之蛆,精妙靈活,隨心所欲,它可以在穿過樹木時降至無害的低溫,絲毫不見痕跡,又可以在之後瞬間爆發,爆燃數丈。
它可以組合到一處,亦可以化為數十團,宛如蜜蜂撲蜜般縈繞敵人。
於黑螭而言,火焰一直是它柔順的仆從。
也因此紫袍人一時沒察覺到這些致命小東西的近身,等黑螭碧眸一望,陡然宛如數十枚雷火珠貼身爆發。縱然他急調真氣護體,之前就受過祝高陽一記【射鬥龍光】的身體也已不堪承受。
那仿佛沒有要害的身體被炸出許多殘缺,他搖晃了一下,盤坐於地,一時不能行動。
當日在討論祝高陽時,黑螭所說的“也不是完全打不過”並非是嘴硬,而確是認真考慮後的結果。
那時的窮奇縱然因身懷神種而強得可怖,但與這種力量周旋許多時日的黑螭又豈是正常仙狩的水平,兩者是神仙打架罷了。
當作為致命一擊的【丙火】沒有奏效,反而被黑螭利用反擊後,局勢開始滑向失控的方向。
裴液看到這裡又有些疑惑——他們襲殺之時間如此同步、地點如此精準,卻為何對黑螭的信息兩眼抹黑呢?
如果說是來不及做調查,又為何能精準地知道黑螭會於此時此地出現?
像是一種……被臨時指派的任務?
不及細思,黑螭已再次發動攻勢,螭火直逼打坐的紫袍,務求將其徹底斬殺。
持刀紫袍立刻閃身過去,左臂似慢實快地畫出一個半圓,濃鬱的玄氣隨著這個半圓凝化成一條水流的模樣。
這條水流似乎極為沉重,周圍被隱隱壓得凹陷下去,於是漫天的焰花也被吸附過去,形成了一道瑰麗的焰流,而後又一一湮滅在其中。
但黑螭根本沒看這邊的景象,螭火離身的一瞬間,它就朝另一邊落單的窮奇飛落下去。
窮奇本就是凶性難抑的魔厄,此時麵對身負重創的黑螭又如何肯退,振翼撲上,兩獸眨眼間已交過一合,黑螭再次將窮奇按翻在地。
裴液舒了口氣,沒想到黑螭以一敵三竟能牢牢占據主動,初見三者圍攻的那種揪心終於放了下來。
然而正在此時,心中忽然一警,裴液猛然轉頭,隻見那化解了螭火的紫袍人正轉過身來,一副鬼麵幽幽地看向自己。
他沒有選擇去幫助窮奇,因為黑螭隨時可以脫戰飛天,但裴液這個契者卻無除逃離。
實際上這也是從剛剛就盤桓在裴液頭腦中的疑問——之前他們一直在追捕自己,為什麼這次卻向黑螭一擁而上,而把自己這個身懷神種的宿主拋諸腦後了?
裴液立刻要向後縱躍,但心念一轉,卻向黑螭彈身而去。
畢竟自己無論如何也比不過紫袍人的速度,向黑螭而去倒還方便它救援,這是非常合理的想法。
黑螭與他心念相通,此時已拋開窮奇縱身而來。
紫袍人眨眼已在裴液身前,刀鋒上的冰寒之氣臨身,裴液心中正緊,紫袍人卻刀鋒陡轉,回斬身後呼嘯而至的黑螭。
而黑螭將這刀視若無物,身軀一扭避開大半刀氣,任由剩下的力量在身軀上再添一道可怖的傷痕,隻直直朝裴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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