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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裴液正在心中思索如何不動聲色套取的信息。
“這……方便說嗎?”
“有什麼不方便?仙人台就這樣,但凡是個事兒,就要蓋上個【經辦慎密】的戳子——當然我不是對邢梔姐有意見。”
“而且,你反正要跟我們一起進山,到時候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不是還要聽那位祝大人的決定?”
商浪哈哈一笑“那是邢梔姐一路上說過最多的廢話——祝哥兒隻會‘嗯’‘好’‘隨便吧’‘聽你的’。”
“而且這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說出來也確實無妨。”商浪搖頭晃腦,忽然神秘低聲道,“不像另一件,連個文書都沒有,隻口頭交接給了祝哥兒,我打探了一路他都不露口風,這麼不相信我的保密能力嗎?反正我估摸著啊……也是找一樣東西。”
日後認識久了,裴液也會無奈習慣商浪這張八卦碎嘴,但這時畢竟初次見麵,感覺被透露了機密要聞的裴液有些警惕和忐忑。
“還是說回沒啥意思的第一件事吧。”商浪伸出另一隻手,指向窗外遙遠得像畫的群山,“就是前幾年仙人台新開發出一種卦術,從此可以監測仙狩出世。而前些天這卦儀忽然有了反應,解卦是說在這薪蒼山脈之中,我等才受命前來查辦。進了州境,卻聽聞燭世教複起,懷疑他們目的也在仙狩,我們才一並調查——你想,既然人和法器都可以化作那種物質,仙狩恐怕也可以。”
仙狩,這個詞是第二次聽到了。
裴液心中已有猜測,還是問道“商兄,我見識淺薄,什麼是仙狩?”
“蒼冥所生,後土所鐘,萬靈之靈,代仙巡狩。”商浪道,“南國朱雀,北衙狴犴,道家仙鶴,洞庭水蛟……凡無親無族,天下唯一的神異生靈,都可稱為仙狩。”
那自然也包括……薪蒼神螭。
裴液問道“你們要怎麼查辦?”
商浪沒注意到少年微凝的語氣,道“各類仙狩性情不一,有麒麟這樣的祥獸,狴犴這樣的義獸,我們自然儘力交好,以求為大唐所用;也有狻猊這類安定喜靜的,我們就不多打擾。但有時也會出現饕餮、睚眥這樣禍害生靈的主兒,便不叫仙狩了,而是稱為魔厄。遇上這種我們就得即刻鏟除,不然它們與惡人結契,又是一陣腥風血雨——你知道結契嗎?”
“我……應該知道一點。”裴液道。
商浪笑著解釋“結契就是人與仙狩定下生死之契,互利互生,對雙方都大有裨益。仙狩結契,在修者們俗說的‘五大登天機緣’中排第三位。我們這次來之所以祝哥兒帶隊,一來保證實力,二來仙人台說這仙狩可能和祝哥兒契合,讓他看看有沒有機會。從這一點看,這次的仙狩應該是個好的。”
裴液沒聽說過所謂的“五大登天機緣”,但也沒再問,因為這時他稍微有些心虛,確認般問道“這位祝大人是練劍的?”
“對啊。”
“哦……如果說,這仙狩已經和彆人結契了呢?”
商浪的笑收斂了“什麼意思?”
“就是……假設。”
“……好奇怪的假設。”
“說說嘛。”
“首先,這個假設很難成立,因為仙狩往往在人世遊蕩許久才會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其次,如果它真的已經和人結契,我們就嘗試把這個人帶回去。”
“帶回去做什麼?”
“為大唐效力啊。”
“唔,那很好。”
商浪看著他,忽然微微皺眉“我怎麼感覺伱……”
“我有感覺了。”裴液表情認真地打斷道。
“什麼?”商浪一下沒反應過來。
“丹田。”裴液伸出右臂在他眼前。
心念轉動間,血管中的藍色迅速退去,回到了丹田之中,手臂恢複了正常的樣子。
“好敏銳的氣感。”商浪讚了一句,又看著他這隻手臂道,“你是不是還隨時可以將它們調遣回去。”
“對,這樣力量會增大許多。”裴液心念一動,手臂再次布滿藍紋,“‘蜘蛛’織的‘網’沒有被破壞,它隨時可以回去。”
“既如此,其他三肢、臟腑,應該都可以達成這種效果。但為了保守起見,你還是隻讓它進入這隻手臂吧。”
裴液點點頭,正要再言,庭院中傳來“噔噔噔”的跑步聲,一個公差在門前停下,語氣急切道“裴少俠,商大人,前廳喚二位快些過去。”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起身。
大步來到正廳,正聽見屋裡麵一個慘然的男聲在說後半截話“……我們便分作四路,如今……如今卻隻有我一個到了。”
裴液皺了下眉,推門而入,一眼看去,廳中多了一位布衣漢子,身形矮壯,粗服亂發,銅膚塵麵,褲腿帶著乾裂的泥,他眼眶微紅,嘴唇十分乾裂,卻沒有心思去喝放在一旁的茶水,應當是剛剛說話之人。
剩餘三人臉色沉凝,見到兩人進門,邢梔當先道“商浪,去整集龍武軍。”
商浪一抱拳轉身而去,裴液有些茫然地來到常致遠身邊,常致遠遞過一張皺褶的黃麻紙“這位是白竺村來的獵戶,你先看看他帶來的消息。”
裴液接過來,其上字跡略被汗汙,但仍能辨認
“稟縣令大人白竺村外妖虎吃人,已有二十多人遇害,請派鶴鳧冊俠士或府兵三百來援!急!急!急!”
末尾一行小字落款,是白竺村裡正趙百書。
裴液讀完,愕然地放下信紙。
不唯白竺,連奉懷縣都幾乎埋在薪蒼山脈中,縣中獵戶甚多,虎豹之類在奉懷縣人眼中並不可畏。對於老練的獵手來說,隻要熟其習性,謹慎為之,便能得到一張價值十兩以上的好皮子。
什麼樣的“妖虎”,能令久居深山的白竺村驚怖不已,還要尋求這樣的重援?
仙狩不是黑螭嗎?這妖虎又是從何而來?
這時裴液才感到寫求援信也是有些門檻的,沈閆平報給州中的信一定是簡而晰的,將困境、敵手、指定的援手寫得清清楚楚。
而現在手中這封短條諸多細節卻甚為模糊,對該村境況大多隻能靠猜。不過村中缺少調查案情的人手,對州縣的力量也不了解,寫成這樣也是情理之中。
裴液擰著眉,常致遠搭住他手腕低聲道“此行你就不要摻和了,在冊俠士已是百姓們所知的最強力量,趙百書寫下這樣的要求,可見他所受震撼之深。”
裴液沉默了一下“常……伯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好。”常致遠放開裴液手腕,擔憂道,“既如此,我簽一道手令,你替我安撫白竺村鄉親,並許你就地征召鄉勇以作調遣,安定村子——黃二,你也替我轉告趙村正,要他努力配合裴液。裴液雖然年輕,但思慮周到,勇武冷靜,足堪此任。”
裴液和那漢子都應聲允諾。
荊梓望起身肅容道“既然事情緊急,就不過多耽擱了,咱們這便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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