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清楚這恐怕是一個對他態度的測試。
他微微思考了一下，很快，便不假思索的說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隻聽描述的話，我並不能判斷白霧是否與‘斯庫拉姆’的殘留有關。”
“那，如果非要你現在選一邊站呢？”
輪機長似乎是鐵了心要問出一個答案：祁連也隻好搖了搖頭，坦誠道：
“恕我直言，，我認為我們不應該探索太深，在這片大海上存在著太多太多未知的秘密，僅僅是脆弱的人類之身，根本承擔不起任何一次觸犯禁忌的代價﹍﹍”
這當然不是祁連的真心話。
以他對神秘之物的癡迷，又怎麼可能放棄這種接觸異常的機會？
不過，祁連更清楚一個道理：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而眼下的這個‘關頭’，正值摩呂號上人心動蕩之時，摻和進雙方的鬥爭，很顯然沒有任何的好處，隻會妨礙他原本打算積蓄力量的計劃！
更何況﹍﹍
“跟這群蟲豸在一起，怎麼可能管理得好摩呂號呢！”
祁連一語雙關的歎了一聲，真摯的說道：“閣下不必試探我的態度了，如果我有這個能力，肯定是願意為了摩呂號加入先遣隊探索白霧的，但現在，已經經曆了一次動蕩的摩呂號，卻不適合再經曆一次動蕩了。”
他的聲音頓了頓。
“與其想著再組織一次先遣隊進入白霧探索，取得能讓那群蟲豸閉嘴的成果。”
“我私以為，倒不如將本來要消耗在探索上的力量，更有性價比的消耗在整頓摩呂號內部之上，這樣哪怕未來出現什麼變化，迫使我們不得不探索白霧，到時候閣下也不會束手束腳。”
好家夥！
聽到祁連的這番話，連輪機長作為船上的‘激進派’也不禁愣了一下。
起初光聽前半句話，他還不免有些失望，幾乎已經可以預料到接下來他的幾種觀點，不是認為白霧不會影響到捕撈，就是認為繼續消耗人命根本沒必要。
但緊接著，他卻是怎麼也沒想到。
這個‘保守派’的‘保守’，居然是認為‘激進派’實在是太過於‘保守’，還不如直接把反對派從物理意義上消滅，來的乾脆利落？
這一刻。
輪機長重新審視著祁連。
不是因為它是創造出《溺亡者》這副魔畫的作者，也不是因為他身上疑似能成為‘墮海者’的潛質。
而是因為，他並非是盲目的讚成自己的觀點，進而提出讓其他人閉嘴的想法，而是在清楚的知道事不可為之後，又‘不可為而為之’，有著自己的意見。
輪機長並不怕自己手底下的人有想法。
畢竟，比起隻知道執行任務的機器，他反而很喜歡那些危險的野心勃勃之輩，因為他一直都相信，縱使再有才能的人，一旦失去了野心，也會變得一無是處。
就比如說很多已經成為海上災厄的‘墮海者’一樣。
他們是不夠強大麼？不，恰恰是因為他們足夠強大了，正因於此，他們的道路才有了儘頭，升無可升之後，最終便隻剩下了‘絕海行’與‘墮歸海潮’兩條道路。
而同樣的道理。
‘那些最容易成為失鄉者的，往往也是那些目標容易動搖，沒有必須要回到家的理由，也沒有渴望功成名就的野心的平庸無能之人！’
想到這裡，輪機長看向祁連的目光不禁多了一點欣賞。
不過嘛，唯一的問題是﹍﹍
“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歌利亞手下的那群蠢貨身份與你類似，同樣都是用於壓艙的‘新人’？”
輪機長額角的指示燈閃了閃紅光，無奈道：“總之，這個類型的想法以後都可以不用提了，但在下一次探索開始前，先遣隊都歡迎你改變想法加入，摩呂號永遠不會虧待任何一個願意為它奉獻的船員。”
好好好，還在畫餅是吧。
祁連默默翻了個白眼，就當沒聽見這句話。
隨後他便心分二用打開了諸界手冊，悄悄就將剛才得到的情報都選擇了上傳，而他任務‘無我不知之秘’所要求的‘個人探索率’也同時來到了30，看起來輪機長並沒有故意隱藏什麼信息。
‘既然是這樣的話﹍﹍’
祁連心裡也就有了一個底子。
旋即，他拍了拍《溺亡者》，便表情好似有些不情不願的說道：“﹍﹍這副畫你等會便帶走吧，讓它發揮出它應有的作用，不要讓它被蒙著布擺在收藏室裡。”
“並且﹍”
他皺起眉，聲音頓了頓：“你也不要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就算我現在還不需要什麼自由，但至少，你也得保證我有一個足夠自由的創作環境，還有﹍﹍”
祁連一連提出了好幾個要求。
包括改善夥食、取消監視，還有允許他每天有一定的放風時間等等，輪機長幾乎都一一答應，隻有在‘提供禁忌書籍取材’這件事上，他才略微的‘砍了一下價’道：
“船上攜帶的禁書數量有限，每本都有主人，我最多也隻能幫你先從老傑克那裡借過來一本，另外再幾天後借給你我自己的那一本——我翻過你們的報告，這就是他當初許諾你的東西對吧？”
“好，那就這樣吧。”
祁連表示沒有什麼意見，或者說，他本來也就不怎麼在乎這些諸界心樞發布的任務，如果能順手完成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但他也不會為此改變自己原本的目標。
“願大熔爐照看你的火焰。”
祁連隨意說了一句沸海的吉祥話送輪機長離開。
他確實打心底裡希望這位送上門來的打工人，能充分發揮他的主觀能動性，讓更多人欣賞到《溺亡者》這副作品，但同時，他卻謹慎不看好這位激進派接下來主動探索白霧的行動。
要非要說什麼理由的話。
那大概就是‘命運’不會平白無故把一杆槍掛在牆上的話吧﹍﹍﹍
而就在輪機長離開之後不久，很快，隨著囚室大門的再次被敲響，祁連便發現，一本似乎是用未知生物皮膚製作的書籍，便已是悄無聲息的被人從送餐口處塞了進來。
封麵上是一行弗坦語書名。
《獻祭之禮——論何物將葬於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