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他知道他輸定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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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於國無利,乃是國之蠹蟲,這是已有定論之事,陸賈前言還說商人不事生產,後言便講商人能增加天下米糧布匹之總數,豈非是自相矛盾?

叔孫通聞言隻覺可笑。

至於後麵說什麼,若能證明雲雲,讓他親筆寫下商人有利於天下的文章,並登報傳揚天下,那就更是可笑了!

“若你真能真能證明商人能增加米糧布匹的總數,老夫不僅寫,還在尚學宮親自與學生授課!”叔孫通端坐在那裡,冷笑道,“可若陸院長你證明不了呢?又當如何?”

蓋邱抓起一把瓜子,磕了一顆。

“哢噠——”

嗑瓜子的聲音並不大,但很清脆。

這瓜子炒得很好。

原本這氣氛就很緊張了,叔孫通登門為客,卻與主人家爭執起來。

蓋邱卻若無其事看戲的模樣,他好像就是來嗑瓜子喝茶的……

叔孫通聽到嗑瓜子的聲音,眼角微微一跳,有些不悅……

“嚓嚓——”

又是一陣短促的清脆聲響。

叔孫通眉頭微皺,目光落在了蓋邱身上。

蓋邱又一顆瓜子塞進嘴裡,見叔孫通朝他望來。

“嚓嚓——”

“先生不必管在下,你們討論便是。”

蓋邱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模樣,反而是滿臉笑容。

他與陸賈關係不錯,早就聽過那套《辯商》的理論了,後麵是怎麼的結局,他早已料到。

陸賈胸有成竹,笑道:“若在下證明不了,那在下便向陛下辭去科農院院長一職,一生不入朝堂!”

淳於越心裡咯噔一跳。

完了!要出事!

他雖然也想不明白,商人怎麼就能增加生產了,但皇帝料到他們會來陸府啊!

那是皇帝啊!

也就是說,他們如今的一言一行可能都在皇帝的預料之中。

陸賈和叔孫通所說的話,可能全在皇帝的預料之中。

那麼問題就來了,皇帝會讓剛剛封的科農院院長辭官?

皇帝是想讓他們儒家進入報社寫文章!

想明白這些問題之後,淳於越已經預見了結局。

主要是趙淩給他的感覺過於高深,仿佛滿朝臣子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若將今日論點作為一場辯論,哪怕淳於越什麼都沒想起來,他也認為,叔孫通輸了!

“一言為定!那便請陸院長言汝之高見!”叔孫通的神色似乎平複了下來,作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認真地看著陸賈,一副求教的模樣。

陸賈這才說道:“那學生便打個比方,若先生擅長耕田,先生一年可種出25石糧食,學生擅長織布,一年可織10匹布。”

“先生為免饑寒,便需得再織布,糧食便隻能種出15石,因不善織布,便隻能織布2匹。”

“而學生為了不受饑餓,哪怕不善耕田,也隻得耕田,便隻能分出織布的時間來耕田,於是布隻能織5匹,糧食隻獲3石。”

淳於越和叔孫通他們全都愣住了,露出思索的神色。

好像哪裡不對!

糧食和布匹的產量減少了!

原本的兩個人可以生產出25石糧食,10匹布。

然後怎麼就變成了18石糧食,7匹布?

術業有專攻,這個道理,三位大儒不會不明白,所以陸賈這個例子並不是胡亂言語。

叔孫通也沒有因為陸賈說他耕田雲雲而生氣,因為他本身就要耕田。

“所以……”叔孫通眼前一亮,瞪大了眼睛盯著陸賈,“商人在中間進行交易,讓善耕田者耕田,善織布者織布,然後各取所需……”

由此得出的結論便是,沒有商人在中間進行買賣,的確會使生產力下降。

陸賈點頭道:“朝廷收取市稅,關稅原本就比田租、口賦更重,如今陛下更是近乎免了農民的田租,因此並不會導致太多的農民去行商,反而隻能激勵原本的富貴之家和權貴行商,此為平衡之道。”

“農為國之本,但國不可無商!”陸賈繼續說道,“若是無商人,那些既不耕田又不織布的匠人,他們得了錢財如何獲得糧食和布匹?他們又如何生存?”

“若無匠人,房屋宮殿又叫誰來修建?”

“《管子·小匡》中也有言,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

管仲對齊桓公曾主張士、農、工、商四民應分業定居,各自傳承技能,並認為四民在維係國家運轉中的作用無高低之分。

叔孫通有些失神,嘴唇微微顫動,喃喃自語:“一人一年竟然多出七石糧食,三匹布?若是放眼天下……”

陸賈:“……”

不是?!你還在想布匹和糧食的事?

淳於越和伏生望著陸賈,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們苦學儒經,卻也並不是腐朽之人,道理一說便通。

商人的存在便是讓精於做某事的人專心做某事,從而提高生產效率,再由商人從中買賣。

而商人進行買賣這個過程中的確也會獲利,但朝廷也從中收取了高額的市稅和關稅。

如此國庫才能充盈!

趙淩登基之後,免去了農民的田租,鼓勵富人行商,天下一片興興向榮,國庫也越發充盈,可見此政令也是正確的。

“先生?”陸賈見叔孫通失神,還真怕這位老爺子因為丟了臉麵氣血攻心。

皇帝吩咐他,讓儒家的大儒來寫《辯商》,可沒讓他把人給氣壞了。

之前久久不出門迎接,本來是等蓋邱進來,意思就是,你儒家不寫,道家有人寫。

他沒想到吳公路過與淳於越他們爭執起來,再不去出,人就走了。

到現在,很顯然他已經辯論贏了,但若叔孫通被氣壞了,那可就不好了。

叔孫通突然起身,躬身對陸賈行了一禮:“陸先生,請受老夫一拜!”

這一拜,讓陸賈連忙上前攙扶:“先生這是作甚?你為長輩,哪有向學生行禮的道理?快快請起!”

叔孫通卻執拗地垂頭:“隻是這《辯商》出自先生之口,此精妙之言論,當由先生親筆寫下,老朽不敢代筆!”

陸賈隻能往後退了三步,躬身回禮道:“先生德高望重,方能服眾,學生才疏學淺,隻知比方,並無文采,還請先生就此論寫一文,解惑天下!”

陸賈也不想沽名釣譽,但皇帝下了命令,這功勞還必須他接下來,讓他折服這些大儒,他也是無可奈何,隻能推說自己沒有文采。

茶過三巡,陸賈與三位大儒就商人這個論點談到黃昏,最後決定由三位大儒共同執筆,三日後登報,他們也同意今後為大秦日報的主編。

天色漸暗,叔孫通他們告彆陸賈,登上馬車。

叔孫通登上馬車後,臉上露出一抹輕鬆的笑容,喃喃道:“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

他何嘗不知商人對一個國家的作用?

相比淳於越,他才是更懂得隱忍的那一個人,他一直認為儒家思想更適合政權穩定後的治理。

秦始皇禁私學、打壓儒生時,叔孫通未像如淳於越那樣直言進諫,而是選擇隱忍妥協,表麵順從秦製。

今日前來,他的一切暴戾孤傲也不過是裝出來的,當陸賈開口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輸定了。

輸重要嗎?

重要的是儒家會不會被皇帝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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