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你竟也輸了?”
墨知白盯著棋盤,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嬴政一眼,這棋力未免太強了一點吧。
齊先生武道修為不詳,但棋力可是三川郡第一,連秦武帝之前都一場沒贏過呢。
他將齊先生請來,就是為了殺殺嬴政的威風,可惜,齊先生竟然也敗了。
齊先生盯著棋盤也看了許久,最後無奈撫須而笑:“不愧是始皇帝,運籌帷幄,老夫佩服。”
“你也不差。”嬴政平靜地看著齊先生,“之前吾已見過你,你怎甘心為帝國效力?”
墨知白大驚,二人竟然認識?
方才兩人見麵之後,墨知白為他們相互介紹過,他還跟齊先生說嬴政是鹹陽來的大商人趙盤呢。
“吾?”齊先生聽到嬴政的自稱,笑容更濃了,“秦武帝熟讀儒經,由他繼承皇位,儒家才能得一席之地。”
嬴政緩緩站起身來:“聽聞儒家已奉秦武帝的門生馮瑜作為領袖,孔鮒大病一場,病愈之後辭官還鄉。”
“齊攸,你認為孔鮒能活著回鄉嗎?”
齊先生乃是原齊國稷下學宮遺老,亦是儒家門生,他雖不如孔孟出名,但在齊魯之地也頗有威望,門下弟子三百,皆是人才,孔鮒見了他也得自稱晚輩。
齊攸自信回道:“以在下對秦武帝的了解,吾皇不會讓孔鮒死在路上。”
“殺之與用之,顯然用之更好。”齊攸道,“秦武帝不輸始皇陛下,且年富力強,他有的是時間,齊魯之地宗族盤亙錯雜,孔鮒身份特殊,他若身故,齊魯之地必滋生叛亂。”
嬴政冷笑道:“叛亂而已,以秦武帝如今的兵力,叛賊越早現身,才是好事,一舉鎮壓,豈不痛快?”
“哈哈哈哈!”齊攸大笑起來,反問,“那當年為何始皇陛下不將六國貴族儘數斬殺?”
嬴政反駁道:“兩者豈可同語?”
“為何不可同語?”齊攸嘴角揚起,“皆是或用或殺,難道始皇帝的兵鋒不強?”
“六國貴族何其多?當年天下初定,若是儘數斬殺,天下將大亂。”嬴政依舊表現得很執拗的姿態,“如今天下已定,民心已歸,若有反叛,殺之更能震懾天下。”
“一味仁政,隻會讓某些彆有用心之人覺得有機可乘。”嬴政冷聲道,“此番孔鮒不死,那些意圖反叛者潛於暗處,絕非好事。”
“馮瑜已代替孔鮒,此時趁熱打鐵除掉孔鮒,引出反賊,一舉鎮壓,才是王道!”
嬴政所言其實也並沒有任何的毛病。
齊攸咬著牙,冷聲道:“暴君!”
嬴政同樣冷笑道:“此乃王道!何談暴君?”
“暗中潛伏叛亂者猶如毒瘤,與其讓其慢慢潰爛,倒不如一刀剜之,徹底根除!”嬴政歎道,“秦武帝愧對武帝稱號!”
嬴政無所謂彆人稱他為暴君,若是他在鹹陽,已做到趙淩這份上,那孔鮒必定死在路上,引出叛亂,一舉剿滅!
“你我二人可對賭之!”齊攸盯著嬴政,“便賭孔鮒能否活著回鄉!”
嬴政眯眼道:“若爾輸了,便要與吾當仆從一月。”
齊攸冷聲道:“若趙先生輸了,又當如何?”
嬴政已經朝門口走去:“吾若是輸了,那便輸了!是你要賭的,不賭也無妨,不過是無聊的把戲。”
墨知白聽得都無語了,這算什麼對賭?
“齊某賭了!”齊攸終究是被嬴政給拿捏了,放下輸了棋局,此間隻要能勝過嬴政,有無賭注又有何妨?
他要的是贏下什麼東西嗎?
他隻是單純地想要證明嬴政是錯的。
證明他贏了!
證明嬴政就是個暴君。
證明秦武帝比嬴政更加適合當這天下的皇帝。
嬴政隻是微微一笑,離開了房間。
近日來,他不用批閱文書,每日下棋、釣魚,品嘗美食美酒,飲食規律,作息規律,丹毒除得差不多了,脾氣也好了許多,甚至已經不再以朕自稱。
在他看來,趙淩怎麼做都是可以的,方才說出那話,不過就是要氣一氣齊攸這老匹夫罷了。
若是孔鮒死在半路,那他又多一仆役。
孔鮒若是沒死,他便能更清晰地認識趙淩。
輸一局又有何妨?
總是贏,反倒無趣。
正如齊攸所說,趙淩年富力強,根本不用著急,他能用好孔鮒,也是一種能力,徐徐圖之未嘗不可。
隻是此事若是落在嬴政身上,他定要鏟除暗中的叛賊。
他的時間可不多了!
暴君嗎?
如果他亦才弱冠之年,亦不用操之過急。
有些事情,他做絕一點,後人便輕鬆許多。
天下罵名一人背之,後世再談其功過,與他何乾?
嬴政出來之後,墨知白也連忙緊隨其後跟了出來,出言譏諷道:“趙先生當真吃不了一點虧啊!若是輸了,還不願付出賭注。”
嬴政語氣平淡:“若吾輸了,難不成要與他為仆?世間之事本無公平可言,吾與其對賭,不過是給他贏一次的機會罷了。”
是啊!
若嬴政輸了,難道要給齊攸當仆人?
齊攸敢嗎?
墨知白話鋒一轉,說道:“聽聞吾皇已在鹹陽修建尚學宮,收攏天下人才,不再獨尊法家,此事趙先生應該已經知曉了吧。”
嬴政依然不見怒色,反而笑道:“守成之君不敢改,唯有聖君敢做!”
“獨尊法家乃戰時必要,如今天下已定,匈奴已滅,羌人不足為慮,改之又有何妨?”嬴政之前被趙淩來回拉扯得人都麻了,如今情緒穩定,哪怕聽到這樣的事情,也無法挑起他的怒火。
“噢?趙先生當真如此作想?”墨知白感覺他似乎又有些不認識嬴政了。
嬴政慢慢往前走著,反問道:“墨知白,吾已四十有七,如此歲數,可敢輕改律法?”
“諸子百家理念不同,儒法兩家勢同水火,戰亂紛飛之時,墨家隻言兼愛非攻,殊不知弱肉強食,當年天下諸侯,強者為尊,弱便隻得割地受辱,獨尊法家才是強國之道。”
“諸子百家各忠其主,天下依舊大亂。”
嬴政冷笑道:“若無法家獨尊在先,何來如今百家齊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