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侯世子?”
徐鋒眉頭微蹙。
鎮國侯,那可是開國元勳之後,手握兵權,在大乾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實權人物。
其子犯事,自然難以處置。
“正是。”老禦史語氣沉重,“此事發生後,京兆府也曾派人查問,但鎮國侯府勢大,上下打點,硬是無人敢秉公辦理。苦主一家孤兒寡母,求告無門,隻能眼睜睜看著親人垂危,凶手卻依舊逍遙法外!”
說到此處,老禦史拳頭緊握,眼中似有怒火燃燒。
徐鋒略一沉吟,目光銳利。
“難道連一份像樣的卷宗都沒有嗎?人證物證何在?”
老禦史長歎一聲,臉上滿是無奈與憤懣。
“唉!人證?街上的百姓倒是看見了,可誰敢出來指證鎮國侯府?至於物證……那匹肇事的烈馬,楊懷卿聲稱是受驚發瘋,事發當晚便被他命人宰殺,說是怕再傷及無辜。如今是死無對證!”
他頓了頓,看著徐鋒,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與告誡。
“徐大人,這件案子,明擺著是塊硬骨頭。鎮國侯府權勢滔天,楊懷卿又是侯爺的獨子,驕橫跋扈慣了。想要查辦此事,風險極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燒身,斷送了大好前程。你……你畢竟是新科狀元,前途無量,此事,本不該由你一個新人來承擔。”
這話,既是提醒,也是試探。
那劉銘等人,此刻也都豎起了耳朵,臉上帶著一絲看好戲的神情。
他們倒要看看,這個名滿京城的文武雙狀元,麵對這等真正的硬茬子,是會迎難而上,還是會知難而退。
徐鋒聽完,沉默了片刻。
他當然明白這其中的凶險。鎮國侯,那可是比林泰之流強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存在。但……
風險?老子穿越過來,哪天不是在刀尖上跳舞?人牙子的身份還沒徹底洗白呢!
這世道,想活下去,就得搏!
再說了,若連這點擔當都沒有,我還當個屁的禦史!閱讀係統給我力量,不就是讓我在這種時候用的嗎?
想到這裡,徐鋒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對著老禦史深深一揖。
“老大人,小子雖然淺薄,卻也知曉‘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道理。更何況,我輩讀書人,若不能為百姓伸冤,不能維護公道,那這身官袍,不穿也罷!”
他聲音鏗鏘,擲地有聲。
“這件案子,下官接了!懇請老大人將卷宗交予下官,下官定當竭儘所能,查明真相,還苦主一個公道!”
老禦史渾濁的眼中,陡然爆發出明亮的光彩。他定定地看著徐鋒,仿佛要將這個年輕人看透一般。良久,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那笑容中,還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好!好!好一個‘不穿也罷’!”老禦史連讚三聲,語氣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徐大人有此決心,老夫……佩服!我禦史台,總算還有些骨氣未曾磨滅!你且隨我來,卷宗雖不詳儘,但總好過沒有。”
他看向徐鋒的眼神,與方才截然不同,充滿了認同與期許。再看看旁邊那幾個噤若寒蟬、眼神閃爍的同僚,老禦史心中不禁暗歎一聲。
這新來的狀元郎,比起這些在官場浸淫多年的老油子,確實是……強太多了!
說罷,老禦史便不再理會其他人,轉身帶著徐鋒,向著存放卷宗的檔房方向行去。
兩人身影一消失,殿院內立刻炸開了鍋。
“嘿!這徐鋒,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鎮國侯府的案子也敢接?”劉銘咂了咂嘴,語氣中滿是幸災樂禍。
“可不是嘛!那楊懷卿是什麼人物?長安城裡的小霸王!連京兆尹都得讓他三分薄麵,他一個新來的禦史,能翻出什麼浪花來?”胖禦史也連連搖頭,一副不看好的模樣。
“我看啊,他是被那‘文武雙狀元’的名頭給衝昏了頭,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另一個尖嘴猴腮的禦史嗤笑一聲,“等著吧,不出三日,保管他碰一鼻子灰,哭著喊著要把這案子退回來!”
“王老也是,真是病急亂投醫!這種燙手山芋,怎麼能交給一個新人?這不是明擺著讓他去送死嗎?”
“誰說不是呢?不過也好,正好看看這位狀元郎,究竟有幾斤幾兩。若是連這點風浪都經不起,那這‘文武雙狀元’,怕也是名不副實!”
議論聲此起彼伏,酸氣與惡意在空氣中彌漫,仿佛已經預見到了徐鋒狼狽不堪的下場。
此刻,徐鋒正跟著王老禦史,穿過幾條積滿灰塵的廊道,來到一間更為偏僻的檔房。
房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充斥著竹簡和紙張黴變與陳年墨跡的混合氣味,一排排木架上,堆滿了落著灰的竹簡與泛黃的卷宗,幾乎要將這小小的空間撐破。
王老禦史在一排架子前停下,吃力地從最底層抽出一疊用麻繩捆紮的竹簡,竹簡邊緣已經磨損,顯然有些年頭了。
“徐大人,這便是楊懷卿一案的所有卷宗了。”王老禦史將那疊沉甸甸的竹簡遞給徐鋒,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期許,“你……仔細看看吧。”
好家夥,這分量,砸人腦袋上估計能開瓢。古代的“硬盤”可真夠實在的。
徐鋒心中暗道,麵上卻平靜如水,伸手接過那疊竹簡。入手頗沉,竹片冰涼。
他也不客氣,尋了個落滿灰塵的矮幾,用袖子隨意拂了拂,便將竹簡攤開,目光飛快地掃視起來。
經過閱讀係統強化的身體,早已今非昔比。
那些繁複的古篆,在他眼中清晰無比,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竹簡翻動的“嘩嘩”聲在寂靜的檔房內顯得格外清晰。
王老禦史站在一旁,原以為徐鋒會仔細研讀許久,畢竟這卷宗內容雖不詳儘,但文字記錄卻也不少。
他本打算交代幾句便先行離開,讓徐鋒獨自在此查閱。
誰知,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徐鋒竟將最後一枚竹簡輕輕合上,抬起了頭。
王老禦史正欲開口,卻見徐鋒按住那疊竹簡,眉頭微蹙:“老大人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