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隨將三人送到門口,對著徐鋒一拱手。
“徐經曆,已送到,小的告退。”
說完,便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看著長隨離去的背影,徐鋒臉上的輕鬆笑容緩緩斂去,長長地、無聲地籲了一口氣。
“吱呀——”
院門被推開。
“小鋒?!”一直守在院子裡的林鎮遠聽到動靜,當看到徐鋒完好無損地站在門口,身後還跟著青禾和洛鳶時,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即是狂喜!
“你……你回來了?!你沒事?!”
林鎮遠一個箭步衝上來,粗糙的大手抓住徐鋒的胳膊,上下打量著,生怕他少了塊肉,聲音都因為激動而有些變形。
院子裡其他聞聲出來的鏢師,如林一等人,也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著。
“徐大哥!你可算回來了!”
“沒事吧?衙門那些狗東西沒把你怎麼樣吧?”
“我就知道徐大哥吉人天相!”
他們都知道徐鋒這次去縣衙,是為了給鏢局討回公道,是為了替兄弟們出頭,結果卻被卷入官司,險些遭受牢獄之災,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擔憂。
此刻見他平安歸來,都由衷地感到高興。
徐鋒看著大家真摯關切的眼神,心中也是一暖,擺擺手,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
“沒事沒事,都好著呢!讓大家擔心了。”
他從懷裡掏出那個沉甸甸的錢袋,直接塞到林鎮遠手裡。
“林叔,這是喬萬碩欠我們的鏢銀,三百兩,知府大人做主,給追回來了。不過……我剛才打點門房和路上花了點,還剩……嗯,大概兩百七十兩左右。”
他沒提自己被蔣正明“賞”了三百兩,隻說是追回來的,免得解釋不清。而且,他需要給自己留一些活動的銀錢。
“兩百七十兩?!”林鎮遠掂量著錢袋的分量,眼睛都瞪圓了,隨即老臉一紅,用力將錢袋往徐鋒懷裡推,“這……這怎麼行!這是你冒著殺頭的風險換回來的!鏢局不能要!你自己拿著!”
旁邊的鏢師們也紛紛附和。
“是啊徐大哥,這錢你拿著!”
“沒有你,我們一文錢都拿不到!”
徐鋒哭笑不得,用力將錢袋塞回林鎮遠手中。
“林叔!你說什麼胡話!我徐鋒是威遠鏢局的人,這趟鏢是我們大家一起走的,鏢銀自然是鏢局的!再說了,鏢局現在什麼情況,你比我清楚!這點錢,先給大家應應急!”
他頓了頓,語氣堅決:“這錢,必須鏢局收著!不然,我徐鋒以後還怎麼在鏢局待下去?”
林鎮遠看著徐鋒堅定的眼神,知道再說無益,眼眶微微發紅,重重地歎了口氣,將錢袋收好,然後從裡麵摸出幾塊碎銀子,大約三十兩左右,硬塞給徐鋒。
“那……那你也得留點傍身!這三十兩,你必須拿著!不然我這心裡過意不去!”
徐鋒見推脫不過,知道再爭下去也沒意義,便點頭收下了:“好,多謝林叔。”
安撫好眾人,徐鋒示意青禾和洛鳶跟上,三人一起回到了後院暫住的房間。
關上房門,隔絕了外麵的喧囂。
昏黃的油燈下,氣氛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洛鳶走到桌邊,倒了杯溫水遞給徐鋒,清冷的眸子緊緊盯著他,終於問出了憋了一路的問題。
“徐大哥,你……到底是怎麼出來的?我們去的時候,你竟然在和知府大人喝茶……”
徐鋒接過水杯,卻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將目光投向洛鳶,眼神銳利。
“洛鳶,你老實告訴我,你晚上去找許廣宏,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法子?”
洛鳶被徐鋒問得一愣,隨即像是被看穿了心事,白皙的臉頰掠過一絲不自然,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聲音低若蚊蚋。
“我家……雖然敗落了,但祖上……曾與府城的一些故舊有些淵源。我帶了一封信,想著……或許能請他們看在往日情分上,通融一二。”
徐鋒心中了然。看來這洛鳶的家世,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但他臉上的神情卻瞬間變得無比嚴肅,語氣也沉了下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洛鳶,聽著!你那個所謂的‘法子’,那封信,還有你家的那些‘淵源’,從現在開始,給我爛在肚子裡!永遠!永遠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包括青禾!”
他指了指洛鳶的心口,一字一頓,聲音帶著冰冷的警告。
“你現在能安安穩穩地站在這裡,不是因為彆的,就是因為你這個‘把柄’,還沒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旦有人知道了你的底細,知道了你家或許還有能量,你猜……等待你的會是什麼?”
徐鋒的眼神冰冷而銳利:“不是搭救,是滅口!懂嗎?!”
洛鳶被徐鋒這番話和眼中從未有過的冰冷殺意駭得臉色煞白,心臟猛地一縮,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張了張嘴,想要問為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徐鋒看著她驚恐的樣子,知道這番話對她的衝擊有多大,但他必須讓她明白其中的凶險。他緩和了一下語氣,卻沒有收回警告。
“彆問為什麼,你隻需要記住我的話。在這個世道,有時候,無權無勢、毫無利用價值,反而能活得更久。”
沒等洛鳶從震驚中完全反應過來,徐鋒話鋒一轉,開始解釋起自己和蔣正明喝茶的“緣故”,臉上又恢複了那種帶著點狡黠的笑容:
“至於我為什麼能出來嘛……其實也沒那麼複雜。”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開口,“我跟蔣大人坦白了,我跟他說,我啊,其實是個落難的書生。”
“書生?”青禾和洛鳶都瞪大了眼睛。
“對!”徐鋒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我說我本是趕考的學子,結果半路上遇到了山匪,盤纏行李都被搶光了,身契路引也丟了,這才流落到新安縣,迫不得已,在鏢局找口飯吃。”
“一開始蔣大人自然是不信的,畢竟我這模樣,也不太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徐鋒摸了摸下巴,繼續編造,“不過嘛……咱肚子裡還是有點墨水的。我當場就給他背了幾首大儒的詩,又即興……呃,點評了幾句時政,針砭時弊那麼一說……”
他越說越順溜,仿佛真有其事。
“蔣大人一聽,哎,覺得我這小子雖然落魄,但見識不凡,談吐也不是粗鄙武夫,頗有幾分才氣,對我大為欣賞!自然就相信了我的話,覺得我是個人才,不該被區區戶籍之事埋沒,這才放了我,還打算……嗯,考察考察我。”
閱讀係統,我的金手指!雖然不能直接變出詩詞,但前世那些浩如煙海的知識儲備,隨便拿出點來忽悠一個古代的知府,隻要不太離譜,還是綽綽有餘的!
青禾聽得一愣一愣的,半信半疑:“真的……就這麼簡單?”
“當然!”徐鋒拍著胸脯保證,“所以啊,你們倆記住了!以後要是有人問起,咱們三個,就是在那夥搶我的山匪窩裡認識的!我是被搶的書生,你們倆……嗯,也是被擄掠的可憐人,咱們同病相憐,這才結伴逃了出來!記住了嗎?這個身份,對我們以後很有用!”
他看著兩人,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尤其是明天,蔣大人估摸著會請我們去赴宴,到時候,你們可千萬彆說漏嘴了!”
“赴宴?”
“明天?”
青禾和洛鳶再次異口同聲地驚呼出來,臉上寫滿了疑惑。
“徐大哥,你怎麼知道蔣大人明天會請我們赴宴?”青禾不解地問,“剛才在後堂,他……他明明沒有說啊?”
洛鳶也蹙起了眉頭,看向徐鋒的眼神中,疑慮再次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