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徐鋒頓了頓,目光如炬,緊盯著喬萬碩,
“隻是沒想到,喬老爺回到新安,卻連句實話都不肯對我們這些‘恩人’講。真是令人……心寒呐。”
遮掩?玉川縣張耳?
喬萬碩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瞬間明白,眼前這個看似年輕的書生,絕非善茬!
再留他們在此,隻怕要被扒得底褲都不剩!
喬萬碩臉色鐵青,再無半點偽裝,朝門外厲聲高喊、
“來人!管家!送客!”
一個精明乾練的管家應聲而入。
喬萬碩指著徐鋒和林鎮遠,聲音冰冷:“把他們給我‘請’出去!”
林鎮遠見狀大急,幾十兩銀子還沒到手呢!他連忙上前一步:“喬老爺!喬老爺!鏢銀的事……”
“滾!”喬萬碩怒吼一聲,不再理會。
管家帶著幾個膀大腰圓的家丁圍了上來,麵無表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鎮遠還想爭取,卻被徐鋒一把拉住。
“走吧,林總鏢頭。”徐鋒語氣平靜,仿佛剛才的交鋒隻是一場尋常談話。
林鎮遠一臉愕然,就這麼走了?那撫恤金……
徐鋒卻不再看喬萬碩一眼,拉著兀自不甘的林鎮遠,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喬府大門。
林鎮遠甩開徐鋒的手,又急又氣:“徐兄弟!你怎麼就走了?好歹那幾十兩撫恤金……”
徐鋒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喬府那緊閉的朱漆大門,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區區幾十兩銀子,就想打發咱們出生入死的兄弟?林總鏢頭,你想得太簡單了。”
“那……那現在怎麼辦?喬老摳翻臉不認人了!”林鎮遠一臉愁容。
徐鋒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抬手指了指街道的另一頭:“怎麼辦?自然是……去該去的地方。”
順著徐鋒手指的方向,赫然便是新安縣縣衙!
“告官?!”林鎮遠失聲驚呼,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徐兄弟!你瘋了?!我跟你說過,那喬萬碩跟縣令許大人是親戚!我們去告官,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跟官府硬碰硬,咱們鏢局可扛不住啊!
徐鋒點了點頭,神色淡然:“我知道。”
“你知道還……”林鎮遠急得直跺腳。
徐鋒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正因為知道,才更要去。走吧,林總鏢頭,去看看咱們這位許大老爺,是如何‘秉公執法’的。”
說罷,徐鋒不再理會林鎮遠的驚駭和勸阻,徑直朝著縣衙方向走去。林鎮遠看著他堅定的背影,猶豫掙紮了片刻,最終咬了咬牙,心一橫,也快步跟了上去。
罷了!豁出去了!老子倒要看看,這新安縣的天,是不是真的就姓喬了!
新安縣縣衙,公堂之上。
“威武——”
堂鼓敲響,衙役肅立兩旁。驚堂木重重拍下,發出沉悶的響聲。
縣令許廣宏身著官袍,端坐於公案之後,四十出頭的年紀,麵皮白淨,留著一撮山羊胡,此刻卻眉頭緊鎖,臉上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又是哪個刁民來攪擾本官清靜?這點破事,也值得升堂?哼!
他目光掃過堂下跪著的徐鋒和林鎮遠,語氣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不悅。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速速講來!”
徐鋒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縣令審視的目光,朗聲開口:“啟稟大人!草民徐鋒,乃威遠鏢局趟子手。今與總鏢頭林鎮遠一同前來,狀告本縣商戶喬萬碩!”
“哦?喬萬碩?”許廣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但還是按捺著性子,“他所犯何事?”
徐鋒不卑不亢,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
“回大人,月前,喬萬碩委托我威遠鏢局押送一批絲綢前往玉川縣。我等鏢師忠於職守,一路護送。途中遭遇劫匪,鏢局上下奮力抵抗,雖折損人手,終保貨物周全。”
“然,待我等返回新安,喬萬碩卻以諸多借口推脫,拒不支付約定鏢銀,甚至對我等出生入死的兄弟連撫恤之情也無!此等背信棄義、賴賬不還之舉,懇請大人為我等做主!”
徐鋒一番話說得條理清晰,不偏不倚。
許廣宏聽完,臉色卻越發難看起來。
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師爺,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心中暗罵喬萬碩惹事。
這點銀錢糾紛,私下裡解決便是,鬨到公堂上來,讓本官如何處置?真是給我添麻煩!
他重重咳嗽一聲,麵露不耐之色,斥責道:“哼!區區一些鏢銀糾紛,雞毛蒜皮的小事!爾等江湖中人,自行協商便是,何必驚動本官,擾亂公堂秩序?!”
他揮了揮手,如同驅趕蒼蠅一般:“此事,本官不管!你們自己私下裡去解決!退堂!”
許廣宏那聲不耐煩的“退堂”,徐鋒壓根不聽,堂下,徐鋒依舊挺直了脊梁,仿佛未曾聽見那逐客之令。
果然,和預料的一模一樣。
想和稀泥?沒那麼容易!
徐鋒抬起頭,目光清澈而銳利,直視著公案後的縣令。
“大人,並非草民等人執意要驚動大人。實乃那喬萬碩閉門不見,拒不協商,我等走投無路,才不得不求大人主持公道!”
許廣宏麵色一沉,心中對喬萬碩的不滿又添了幾分。
這個喬老摳!惹了事還要本官給他擦屁股!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但麵上,他依舊要維持官府的體麵,略帶不悅地瞥了徐鋒一眼,終究還是忍住了嗬斥,朝著一旁的衙役擺了擺手,語氣緩和了幾分,卻透著一股官僚的敷衍:“罷了!既然如此,便傳喬萬碩前來對質!去,好生‘請’喬老爺過來一趟。”
“是!”衙役領命而去,那“請”字咬得格外清晰,誰都聽得出其中意味。
林鎮遠心中七上八下,偷偷看了徐鋒一眼,隻見他神色自若,仿佛一切儘在掌握,這才稍稍定下心神。
徐兄弟……他到底有什麼依仗?這可是縣太爺啊!
不多時,喬萬碩便被“請”到了公堂。他換了一身更顯樸素的衣衫,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惶恐與委屈,一進門便撲通跪倒在地,對著許廣宏連連叩頭,聲音帶著哭腔。
“大人!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比竇娥還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