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師腳步匆匆,走近了裡頭一間極為安靜的屋子。
“林總鏢頭。”
被稱作林總鏢頭的中年男子長著一張國字臉,正坐在書案前。
聞言,他抬頭問道:“哦,什麼事情?”
鏢師連忙說道:“外頭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子,帶著四個女娃子,要來咱們鏢局做事,力氣挺大,還不要工錢,隻要有個地方住,有口飯吃就行。”
“……當真不要工錢,隻要住處和吃食?”林總鏢頭林鎮遠濃眉微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年頭,兵荒馬亂,人人惜命,更重錢財,還有這等怪事?
“是,林總鏢頭,那小子是這麼講的”鏢師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驚歎,“而且,小的親眼所見,那三袋重貨,他一人扛起,麵不改色!”
“哦?帶我去看看。”
林鎮遠倒要瞧瞧,是何方神聖。
鏢局門口。
徐鋒牽著滿倉,耐心等待。
小丫頭的手心微微出汗,緊緊攥著他的手指。
不多時。
腳步聲自門內傳來,先前那名鏢師引著一個麵容方正,眼神精悍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這人約莫四十上下,太陽穴微微鼓起,行走間自有一股沉穩的氣度,顯然是久居上位且身手不凡之人。
徐鋒目光一閃,心中有了判斷,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隻是略略拱手:“見過當家的。”
“嗬嗬,小兄弟客氣了。”林鎮遠銳利的目光迅速將徐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年輕,但眼神沉靜,不像是一般的流民;又瞥了一眼旁邊怯生生、緊緊依偎著徐鋒的滿倉,衣衫雖舊但乾淨,不像尋常人家能養出的細皮嫩肉。
他笑容和煦,聲音洪亮:“在下林鎮遠,忝為這威遠鏢局的總鏢頭。聽我這夥計講,小兄弟想在我這鏢局尋個落腳地,當真……不要工錢?”
他的眼神帶著審視,似乎想從徐鋒臉上看出些什麼。
徐鋒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點頭確認:“正是。小子徐鋒,帶著家人一路逃難至此,盤纏耗儘,彆無所求,隻盼能有片瓦遮身,一日兩餐果腹,便感激不儘。”
他的目光掃過那幾袋卸下的貨物,語氣誠懇。
“小子彆的本事沒有,就是有幾分蠻力,鏢局若有重活、累活,儘管吩咐。”
林鎮遠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好!夠爽快!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不過,林某打開門做生意,規矩不能壞。鏢局的飯也不是白吃的。”
他指了指那三袋貨物:“方才聽夥計說你力氣不小,能否再演示一番,讓林某和弟兄們開開眼?”
“自然。”
徐鋒也不廢話,鬆開滿倉的手,示意她退後些許,自己則大步走到那堆麻袋前。
眾目睽睽之下。
隻見他氣定神閒,微微沉肩,彎腰!
左右手如同鐵鉗般抓住兩個麻袋的紮口,腰背猛然發力!
“起!”
一聲低喝!
兩個加起來至少兩百多斤的沉重麻袋,如同兩個輕飄飄的草包,被他猛地甩上了左右肩頭!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這還沒完!
緊接著,他右腳尖在地麵輕輕一點,精準地勾住第三個麻袋的底部,往上一挑!
那一百多斤的麻袋瞬間騰空而起,劃過一道弧線,最後“咚”的一聲悶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他右肩扛著的那個麻袋之上!
三個麻袋!層層疊疊!加起來少說也有三四百斤重!
尋常兩個壯漢抬著都費勁的重量,此刻卻如同一座小山般壓在他的肩頭!
更驚人的是,徐鋒扛著這駭人的重物,脊梁挺得筆直,麵不改色,氣息勻稱,甚至連額頭一絲汗珠都未曾沁出!
他不僅扛起來了,還穩穩當當地往前走了七八步,每一步都踏得極為沉穩,仿佛肩上扛的不是幾百斤的貨物,而是幾捆棉花!
最後,他走到林鎮遠麵前不遠處,將麻袋輕輕放下,整個過程不見絲毫勉強!
放下麻袋時,地麵都微微一震!
“……”
寂靜!
門口瞬間一片死寂!
林鎮遠瞳孔驟然緊縮,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震驚!
旁邊那兩個鏢師更是倒吸一口涼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乖乖!這……這是哪裡來的怪物?!
天生神力?不對,這簡直是人形凶獸啊!
這等臂力,這等腰馬功夫,若是走鏢護衛,那簡直是定海神針般的存在!
徐鋒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向兀自震驚的林鎮遠,微微一笑,打破了沉寂。
“林總鏢頭,小子這身力氣,不知……可能換得一處安身之所,幾口飽飯?”
林鎮遠猛地回過神,震驚之色迅速被狂喜所取代!
撿到寶了!絕對是撿到寶了!
這年頭,什麼最缺?人才!尤其是這種身負蠻力的猛人!
“能!太能了!”他激動地一個箭步上前,也顧不得總鏢頭的架子了,熱情無比地重重拍了拍徐鋒的肩膀,隻覺得對方的肩肌堅硬如鐵,“徐小哥!你這身本事,彆說吃飯住宿,就是在我這威遠鏢局當個二把手都使得!留下!必須留下!”
這等人才,若是放跑了,他林鎮遠得後悔死!
他熱情洋溢,隨即目光轉向一直緊緊攥著徐鋒衣角、仰著小臉看著這一切的滿倉,眼中閃過一絲好奇,隨口打探:“這位是……令妹?”
看這小丫頭依賴的模樣,倒像是親眷。
徐鋒正琢磨著該如何含糊其辭,畢竟這“人牙子”的身份和他與這四姐妹的關係,實在是一言難儘,解釋起來麻煩不說,還可能引來不必要的猜忌。
哪知。
他還沒開口。
“我們是徐爺的妻妾!”
滿倉仰著小臉,鼓起勇氣,搶先一步,脆生生地宣告!
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門口卻格外清晰。
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又帶著濃濃的羞怯,說完小臉就紅透了。
空氣驟然一靜。
那兩個鏢師麵麵相覷,表情古怪至極,想笑又不敢笑,隻能強行憋著。
徐鋒隻覺得臉頰“轟”的一下,比剛才扛麻袋還累,燒得滾燙!恨不得立刻找條地縫鑽進去!
我的小祖宗!你可真是……童言無忌啊!
這下好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