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大花~~~”
安靜的草原上響起了拖著調子的呼喚聲。
黃河邊上的一個小黑點看了一眼黃河對岸,無力的抖了抖身子,然後朝著喊聲跑去。
吉日格拉望著跑來的大狗忍不住罵了起來。
“你這個傻狗,彆看了,彆等了,你的主子不要你,狡猾的漢狗把她擄走了,她說不定已經死了!”
說著,吉日格拉突然哭了起來。
“傻狗,讓小柿子跟我鑽帳篷她還不同意,現在好了吧,被漢狗擄走了,她活該,這是她活該……”
吉日格拉又想起了小柿子。
小柿子騎走了自己的其其格,還好有了那一場大火。
若沒那場大火,丟馬這件事就說不清楚了。
自己一定會被打死的。
想到那場火,吉日格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到現在部族還沒查清楚這火是怎麼來的,隻知道第一場火是從聖僧大和尚帳篷升起的。
有人說是西域的和尚放的火。
有人說是先前大汗最信任的那群和尚放的火。
也有人說是那些漢狗放的火。
大火起了之後就開始死人,一大片一大片的死。
火滅了之後,兩派和尚打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部族之間也參與了進來。
死的人更多了。
多年前的那場大火依舊讓人記憶猶新。
大火過後,滿地的屍體,分都分不出來誰是誰了,全是一個樣子。
隻能按帳篷的位置,身子上的掛飾,來猜這個人是誰。
大火過後部族之間也有了間隙。
鴻台吉素囊和大汗卜石兔之間的間隙越來越大,都認為是彼此放的火。
好把那些大明商人的死按在彼此的頭上。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吉日格拉歎了口氣。
他發現自己自從那件事後,如今餓肚子的日子越來越多了。
主上給的骨頭上的肉越來越少,牙印也越來越多。
吉日格拉甚至聽到了有人在說大汗卜失兔不是明主。
他還聽說三娘子的孫子素襄在不斷的咒死去的三娘子。
吉日格拉把目光看向了聖山,他希望長生天保佑自己在明年能吃飽飯。
保佑小柿子快些回來,她的大花自己要保護不了了。
大家都吃不飽了,有人想吃它了。
今年的互市又要開始了,不知道為什麼,來這裡做生意的漢人少了很多很多。
有人說他們在往北走,那裡的生意更賺錢。
也有人說,土默特不安全了,部族之間在打架,他們害怕,不願意來了。
吉日格拉想不明白這些,用力把骨頭裡的一點骨髓吸了出來。
他覺得這個事情和自己沒關係、
大汗卜失兔前不久對所有人說了,大明要來給部族送錢了。
吉日格拉覺得有了錢,日子說不定就會好過一些。
扔出手中滿是牙印的骨頭,見大花穩穩地接住,然後又朝著黃河邊跑去。
吉日格拉臉色立馬陰沉了起來。
“養不熟的野狗,你和小柿子一樣都養不熟,我遲早扒了你的狗皮做襖子!”
大花咬著骨頭又回到了黃河邊,它習慣的抽動鼻子,想從寒風裡找到那熟悉的味道。
可這一次依舊沒有。
大花發出失望的嗚咽聲,又很快地被寒風帶走。
在黃河對岸的二十裡處,一支長長的隊伍正踏著積雪,朝著結冰的黃河而來。
小柿子突然唱起了歌。
再回到熟悉的地方,小柿子激動又有些忐忑。
不知道吉日格拉是否還活著,也不知道誰成了他的主子。
袁萬裡隨著歌聲慢慢的打著拍子。
自從跟著餘令後,他發現遠行並不沒有想象的那麼累。
餘令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
任務責任到人,每個人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沒有想象中的亂哄哄,也沒有誰多乾少乾的不公平。
除了大夫的職位不變,每隔三日大家乾的活都會變動一下。
王輔臣頂著寒風卻目光炙熱。
他心裡很清楚,隻要這次回去,自己就能擁有官身了。
按照朝廷的規定,三邊總督有權任命七品及七品以下的官職。
不管到時候是幾品,一介奴仆達到這個地步就已經很滿足了。
扛著大旗的肖五望著舔嘴唇的朱大嘴。
他不明白這大嘴是怎麼了,沒出長城之前蔫巴巴的……
此刻眼睛冒光,舔嘴唇。
不光他,跟著蘇懷瑾的那些人也是的,總說什麼小心腰,彆把腰坐斷了。
肖五拍了拍身前的鐵板。
他覺得他的腰斷不了。
在隊伍的最後麵,修允恪獨自一人駕著一輛馬車,他與所有人隔了一裡路左右的距離。
因為他拉了一車的震天雷。
餘令戴著麵罩。
一到這裡,餘令就覺得穿什麼都不暖和,唯有靠近陰山山脈下,寒風就不那麼恐怖了,人就會舒服點。
“乾嘛隻露出眼睛,這麼冷麼?”
餘令認真的點了點頭:“冷!”
“這麵罩還有麼?”
“有!”
蘇懷瑾學著餘令的樣子用麵罩擋住了臉,完後拍著胸口道:
“真彆說誒,這麼一戴上,我就不怕彆人認出我來了!”
餘令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這蘇懷瑾看著神經粗大,他娘的竟然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
自己是怕被人認出來,他是錦衣衛他怕什麼。
顧全見蘇懷瑾也戴上了麵罩,他使勁的把帽子往下拉了拉。
隊伍朝著前河套走去。
隨著視野裡的黃河越來越清晰的時候,隊伍裡突然就有了活力,吳墨陽打著呼嘯衝了出去。
其餘的錦衣衛二代們緊隨其後。
趙不器拿出被肖五稱為尿布的布料,板著臉開始挨個給兄弟們發。
一邊發一邊小聲的念叨。
“記住了,進了人家帳篷留夜是要給禮物的,一夜歡愉我們男人會很累,會吃虧,但我們是男人,不能小氣!”
王不二望著自己手裡的三塊布,臉紅的像晚霞。
這一路,是走了一路,也聽了一路,此刻布條到手,哪還有什麼不懂的。
王不二不懂為什麼一塊手帕就可以那個啥
“每人兩塊啊!”
趙不器說罷,悄然走到袁禦史身邊,諂媚道:
“大人,剩下的五塊都給你!”
袁禦史深吸一口氣,伸手往前一指:“滾!”
“誒!”
趙不器其實根本就不想問他要不要,可他若是有需要,自己沒給豈不是得罪了人?
如今他自己不要的,一個滾字喊的像打雷一樣。
……
餘令已經說了,隊伍會在這裡休息三日,會將隊伍裡的茶磚賣掉一部分,減輕隊伍的輜重然後再前往歸化城。
所以這三日也是大家的休息的時間。
當餘令的隊伍從大地的儘頭蹦出來時,草原響起了號角聲。
那些貓在一起,躲避寒風的半大小子猛的跳了起來,看準了方向,然後發瘋似的朝著黃河那邊猛跑。
大商隊的到來才會有報信的號角聲。
這是來了大生意啊!
隻要跑的快,隻要讓商隊的管事選上自己,自己就能賺很多的鹽巴。
隻要有鹽,接下來的一年說不定就不用挨餓了!
悠揚的號角聲傳來,餘令翻身上馬,大聲道:
“立大明日月旗,我們過黃河!”
一直呆在黃河邊的大花猛的抬起頭。
它好像聞到了一點點熟悉的味道,它歪著腦袋,忍不住又嗅了嗅
嗚咽聲突然響起,大花朝著氣味的方向猛衝。
凍的瓷實的冰麵上,一隻狗頂著寒風朝著遠處狂奔而去。
小柿子望著冰麵上的那個飛速跑動的黑疙瘩,忍不住把手放到嘴邊做出喇叭狀放聲大喊:
“大花,大花~~~”
冰麵上的黑疙瘩跑的更快了,小柿子跳下馬朝著黑點狂奔。
兩者相聚,小柿子被撲倒在地。
肖五望著和小柿子打鬨的黑狗,忍不住道:
“這麼黑,叫大花?”
大隊伍出現在黃河上,一群孩子操著草原式漢語介紹著自己。
餘令和如意對視一眼一起笑了。
當初,自己和小柿子就是這麼認識的。
吉日格拉望著和大花打鬨的那個女子,他舍不得挪開眼睛。
這是小柿子麼,怎麼這麼好看,她怎麼能這麼好看!
“吉日格拉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響起,吉日格拉卻低下了頭,他不想讓小柿子看見自己臟兮兮的臉。
見吉日格拉不理自己,小柿子調皮道:
“你的其其格不要了麼?”
吉日格拉抬起頭,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忽然搖了搖頭:
“其其格已經死了!”
小柿子笑了笑,她以為吉日格拉在生自己的氣,走到戰馬旁邊掏出一塊茶磚。
“給,我來彌補我的錯!”
望著手裡強塞而來的茶磚,和韁繩,吉日格拉忽然抬起頭,指著餘令道:
“他是你的男人麼?你給茶磚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他是你的男人對不對!”
小柿子臉猛的一紅,轉身走到如意身旁,把碎發捋到耳後,紅著臉抬起了頭。
“這是我今後的男人。”
吉日格拉望著如意,忽然道:“我要挑戰你!”
如意笑了。
話音落下,隊伍響起了歎氣聲,王不二忍不住喃喃道:
“真是造孽啊,挑誰不好,你偏挑一個最狠的!”
(s:抱歉抱歉,有事耽擱,今日隻有一章,明日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