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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章 豪族的種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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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不器等人回來的時候天剛黑。

一群男人勾肩搭背,對視的時候時不時的嘿嘿一笑,頗有些一切儘在不言中的默契。

望著他們那虛浮的腳步……

昉昉狠狠的啐了一口。

還好自家少爺對小肥管得嚴。

若是小肥也跟著這群人一起混,陳嬸嬸要是知道了,她能拎著刀把小肥砍死。

小肥都活不成了。

餘令難得沒有去清點人數。

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個人對著鳥銃發呆。

看看,摸摸,拿著毛巾細細地擦拭著,然後嘿嘿的傻笑著。

此刻餘令的思緒已經飄遠。

腦海裡,穿著漢服的大明軍人拿著槍,在落日的餘暉下走出戰場。

把手中的鳥銃放到一邊,然後挽起衣袖拿起筆。

“軍中有猛將,號守心,善使雷火長短銃,手持雙銃,閉目微瞄,連發噠噠噠,虜首墜,餘皆驚走……”

這場景,餘令是怎麼想都覺得激動。

可餘令也知道這隻是自己的瞎想罷了。

鳥銃的裝填速度較慢太慢了,如果敵人騎著戰馬迅速逼近……

又恰好在裝填彈藥那就完蛋。

不過餘令並不沮喪,這個有了,隻要用心研究遲早會有解決的辦法。

飯都是一口口的吃,這個著急不來。

隻要支持它,它一定會變成自己想象的那個樣子。

回到長安自己就把那些匠戶集中起來。

餘令就不信了,給他們最好的待遇,什麼都不乾,專心研究這個。

不信這件事乾不成。

在把箱子落鎖之後餘令深吸一口氣,接下來的日子餘令不打算出去。

他要把他知道的全部寫給小老虎。

既然來到這裡……

不做點什麼餘令覺得不甘心。

萬曆真的很老了,臉上的老人斑一塊接著一塊,整個人身上被暮氣環繞著。

他這身體真不是長久之相。

自己如今和閹黨已經綁在一起了。

如今萬曆還在,自己又成了同知,聽小老虎說皇帝並未打算安排知府。

餘令知道這是自己最好的時機。

現在的大明已經不是一個人能改變得了的。

熊廷弼就是一個例子,想乾實事,彆人卻偏偏不讓他乾。

餘令想了很久。

既然改不了,那自己就試著去改變一下長安,利用萬曆活著的這段時間,自己試著去拚一把。

提起筆,餘令開始給小老虎寫信。

喜慶的節日結束,柴米油鹽還是得去掙,長安也如京城那般熱鬨了起來。

餘家煤鋪子也開了門,幡子高高豎立了起來。

李輔臣望著自己身上嶄新的棉衣和鞋子,摸著過年餘老爺給的二兩銀子的壓歲錢,忍不住望向了長安。

他還是想去賭一把。

昨日想了一夜,心癢癢了一夜,翻來覆去睡不著。

等今早起來,過了那個勁,李輔臣覺得自己突然不想賭了。

他找到了一個比賭更有意思的東西。

李輔臣想拚一把的心和餘令一樣,一直都沒停止過。

在餘家過年的這幾日,他終於體會到了不給人當狗的滋味。

雖然在餘家也要乾活。

餘家人上上下下,無論是餘老爺子,還是悶悶,還是那行事雷厲風行的廚娘嬸嬸,待人都是平等的。

從未把人當狗一樣來看待。

就連做事總是出乎意料的肖五在過年的時候都能上桌吃飯。

渴了自己敢去廚房用水瓢舀水喝。

在李家,仆役吃飯的碗筷都是單獨的,水缸自己也是單獨的。

你敢進廚房舀水喝,腿是真的給你打斷。

奴仆不受信任,主家總覺得奴仆會下藥毒死他。

雖然肖五喝涼水也會被罵,但這確實是他自己活該。

餘家的家規是所有人必須喝涼開水。

如果覺得寡淡可以去喝茶水,決不許喝生水。

這幾日李輔臣看的很清楚。

如今的餘家所有人的心都是齊的,都是往上長的,都在使勁盼著這個家好。

李輔臣看到了豪族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今日的餘家又忙了起來。

蜀中的客人來了。

龐大的隊伍,堆成山的蜀錦,金銀財物那就不說了,整整四箱烙著印的小黃魚。

這是秦、馬兩家給餘員外的接年禮。

除了金銀這些俗物,還有二十多人一來就磕頭,磕完了頭就進屋。

再出來的時候人家已經是餘家人了。

這二十多人個子雖然都不高,有男有女,但身上的那股勁,那看人的眼神,就和彆人不一樣。

比那肖五爺還橫。

李輔臣愣住了,他知道這是通家之好的大情義,送金銀可以說是正常來往。

送武士為家仆,這情義可就不一般了。

“輔臣,輔臣……”

見廚娘嬸嬸在喊自己,李輔臣回過神來,趕緊站起身大聲回道:

“嬸,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給,這是十兩銀子,你去後院牽驢,帶著肖五一起進城,去買米,他們蜀中來的,吃米吃的多些!”

“好!”

肖五聽到廚娘嬸管他叫肖五,立馬就不願意了,衝了過來,然後又趕緊往後退了幾步,大聲道:

“我叫肖五爺!”

廚娘笑了,甩了甩手上的水,放在圍裙上擦拭,然後慢慢的朝著肖五走去。

在這一瞬間,威壓如同暴雨來臨時的那黑雲。

“剛才沒聽清,你再說一次,肖五,你叫什麼!”

肖五咽了咽口水突然道:

“肖五,肖五,我叫肖五!”

肖五跑了,一旁的小寶鬆了口氣,太恐怖了,剛才實在太恐怖了。

娘要打人的時候都會這麼笑。

然後按住就往死裡打。

望著肖五消失不見,廚娘臉上的笑也隨即消失,低頭見兒子小寶在給秀才貓抓癢,眯著眼輕聲道:

“寶,悶悶姐姐教你的字你今天寫了嘛?”

餘小寶拔腿就跑,沒有絲毫的猶豫,更彆說回答的勇氣了。

哪怕說寫了,娘一定會說,寫了就不會再鞏固一遍嘛?

在娘的眼裡,你回答完成或是沒完成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說什麼你得做。

李輔臣望著這一家子,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把銀子揣到懷裡,從後院趕出驢車,然後朝著城裡走去。

直至今日,李輔臣覺得晉中的人已經忘了他。

他多麼希望那裡的人徹底忘掉他。

這樣他就能光明正大呆在長安,利用自己的口才和腦子活出一個人樣來。

驢車朝著大慈恩寺走去。

大慈恩寺前麵的市集開了,這裡有賣米的,李輔臣想先來這裡問問價,然後再去城裡問問價。

哪個便宜買哪個!

節日結束,已經開市了,大慈恩寺的人反而更多了。

苦行小和尚踮著腳擦拭著山門的頂梁大柱子,這個柱子是去年年底才換的。

因為是整木,陰乾的時間是最長的。

師叔說這是門麵,需要保護好。

抬起頭擰麻布的時候看到了李輔臣,看到了把手伸到褲腰裡的肖五,苦行小和尚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輔臣施主!”

李輔臣笑了笑,從懷裡掏出過年餘老爺子給的壓歲錢,深吸一口氣之後,鄭重地交到苦行手裡。

苦行不解道:“這是?”

“幫我存著!”

“你身上有洞?”

李輔臣深吸一口氣,他覺得他來長安之後見到的這些人怪的很。

一個個說話嗓門賊大不說,說話還賊衝。

“我是怕我忍不住花了!”

苦行明白了,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給我吧!”

李輔臣看了一眼身後的肖五,紅著臉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佛有"四諦",即苦、集、滅、道,諸行無常。

故色非女色男色,空也非虛無烏有,色可以為你經曆的一切!”

李輔臣跑了,他不想聽佛法,因為他根本就聽不懂。

見李輔臣跑了,苦行嘿嘿一笑。

他哪裡懂什麼大乘佛教,這都是他在書上看到的,恰好是他今日的課業而已。

小和尚又去忙碌了。

京城眾人也開始忙碌了起來。

每個人都在整理自己的東西,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好,然後再細細地想有沒有遺漏的。

在寫完信之後餘令便開始走親訪友。

蘇家必須要去,人蘇家一直都很不錯,沒有自恃門楣用鼻孔看人。

光是這一點都比好多家強。

“我今年就不跑了,出去一趟之後我發現還是家裡好,我爹說女真狗今年要立國,我準備好好地學武了……”

“你回長安之後記得跟我寫信,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一定要記得找我,在京城這塊我說話還算可以的。”

蘇懷瑾很囉嗦。

作為和餘令一起拚過命的人,他和餘令之間感情親近中又帶著信任。

所以他這麼囉嗦不是客套話。

在蘇家吃完晌午飯,餘令就準備去下一家。

下一家就是吳墨陽他家。

作為挨打專業戶,餘令不知道這次去了,他是不是也跟譚伯長一樣跪在院子裡。

餘令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給盯上了。

那些掃街禦史正事不乾,好好的一個糾察不法之事官職硬是被他們乾成了密探一樣。

有這愛好還不如去錦衣衛。

餘令本打算走完相熟的這幾家就算了。

待知道自己被禦史盯上了之後餘令決定不能這麼輕易的算了。

在走完相熟的幾家之後餘令拎著精美的禮物去了錢府。

禮物看著很大,也很精美,這些精美的盒子裡其實都是糕點。

錢謙益不喜歡餘令,因為餘令是閹黨。

可餘令都上門來了他又不好意思將人拒之門外,隻能迎了進去。

眼看著到了飯點了,餘令還不走,錢謙益隻能出於禮節性邀請餘令一起來吃個飯。

本以為餘令要走。

結果……

“哎呀,那怎麼好意思呢,既然錢大人盛情相邀,我隻能從命了!”

等餘令從錢謙益家出來的時候外麵的人覺得事情大了。

錦衣衛,東廠,太監,東林,這餘令到底是哪派的人?

餘令笑著拍了拍跟了自己幾天的禦史肩膀,笑道:

“我和錢大人相見恨晚,其實我們都是東廠的人!”

禦史聞言,眼睛瞪得像牛蛋一樣。

天黑了,錢謙益憤怒的拍著桌子:

“狗屁,都是狗屁,誰跟他相見恨晚,是他賴著不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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