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章 謝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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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鋪子這件事其實沒有那麼複雜。

把傭金給牙人,把要求跟牙人說明白,你在家裡等著就行了。

他們會挨個上門來跟你“摸碼子”議價!

用餘令的話來說這些人就是中間商。

他們這群人在大明的地位雖然不高,但各行各業缺了他們不行。

他們可保達成協議,確保交易的順利進行。

行商賈之事畢竟是賤業。

雖然當下風氣開放,但很多鋪子的背後都是達官顯貴。

因為他們的官職變動,或是資金周轉需要賣掉部分產業。

他們不可能親自跟你去商議價格。

買這些產業的也可能是官宦之家,他們也要自持身份,也要做出樣子來。

這個時候就需要中間人來牽線搭橋了。

這時候,牙人就出來了。

如今的牙人不但能牽線搭橋,他們還能給你作保。

隻要錢到位,拎包入住就行,地契、鋪契直接送到你手上。

在餘令看來,這套商業體係已經非常完善了。

至於什麼會員製,這裡也有。

大多集中在茶館,勾欄,酒樓,老百姓用不到,自然也就是在一小圈子流行。

給小老虎買鋪子是茹慈要為餘家做的第一件大事。

也是她出閣以來第一次抬起頭,走出門檻做的大事情。

茹慈格外的認真。

看著茹慈的認真勁餘令不想去指手畫腳,親事已定,她今後就是這個家的主人之一。

早晚她要站出來管家。

一群牙婆進了門,開始詢問主家需求。

因為茹慈她是女子,和牙人交流自然要找女牙人。

牙人裡有專門為官宦夫人服務的群體,她們叫牙婆。

牙婆也是“三姑六婆”的一種。

“三姑”是指尼姑、道姑以及以占卜為生的卦姑。

六婆就是牙婆,媒婆,師婆,虔婆,穩婆,藥婆。

這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群體。

彆看這群人臉上此時掛著溫和無比的笑。

出了這個門,到了市場,雙手叉腰砍價的氣勢根本就不輸男人。

這群婦人眼睛毒,進門一看茹慈的眉眼,就知道茹慈還未經人事。

再看茹慈的年紀,這些老媽子心裡不免有些竊喜,她們也怕遇到那種臉頰無肉,眼神刻薄的悍婦。

年齡在很多時候代表著經驗。

雖然這個道理有些籠統,但在絕大多數的時候就是如此。

人情世故,那都是吃虧,在生活裡麵磨煉出來的。

望著這群牙婆進門,茹慈知道屬於自己的交際來了。

“昉昉,來給諸位婆婆看茶!”

望著昉昉忙著倒茶,眾人忙著致謝,茹慈淡淡道:

“這次我家郎君回京授官,趁著回京想給家裡在宮裡當差的兄長謀一份產業。”

“醜話說在前麵,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就好糊弄。

不瞞各位婆婆,我從小就和兄長相依為命,八歲的時候就開始管家裡的生意鋪子!”

茹慈笑了,加重語氣道:

“所以,不好的地段,不好的鋪子就莫要想著哄騙。

騙了我,我就讓我家郎君去找你們,到時候不給傭錢,可莫要怪我餘家不會做事!”

眾人聞言趕緊道:

“哪裡,哪裡……”

“不敢,不敢……”

茹慈點頭笑了笑,繼續道:

“我家大爺在宮裡忙,我買鋪子不是為了開鋪子做買賣,我家隻為了收租子,所以,地段好……”

茹慈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要地段好的,就是要人來人往的。

牙婆也沒有想到主家的要求竟然這麼簡單。

一盞茶喝完,眾人心裡有了底,回行市去準備挑選。

再來就是挨個上門,開始報價,誰出的價格合適,就該誰賺這筆錢。

同樣的鋪子,同樣的賣家,同樣的買家,就看哪個牙婆最能說會道了,把賣家那邊的價格往下壓。

在告彆聲中牙婆出了門。

院子裡的如意將飛魚服高高地舉起,見少夫人忙完了,扯著嗓子大叫道:

“少夫人,銅熨鬥我去買回來了,熱水燒好了,可以熨燙了!”

“來了,來了……”

眾牙婆眼睛毒,一見如意手中的飛魚服心裡咯噔一下。

京城什麼都不多,官多,一個掃街禦史都七品呢。

可若是飛魚服,那還就真的不多。

京城達官顯貴多如狗,但飛魚服是真的不常見。

家裡能有這個的,要麼是六部高官,要麼就是簡在帝心。

眾牙婆掃了一眼,躬著腰快速離去,心裡不自覺把餘家往上又抬了抬。

“少東家呢?”

“少東家帶著小肥出門了,年底了,蘇千戶家得去,吳百戶家得去,今日得走好幾家,怕是要晚些回來!”

“秀忠呢?”

“他在搓肉丸子!”

“趙不器呢?”

聽到少夫人在問趙不器,如意咧著笑了:

“他還在摳嗓子眼,說我們害他,給他帶了泔水回來!”

茹慈聞言忍不住發笑。

在來京城的路上公子把豆汁形容的天花亂墜,是人間難得美味,眾人是念叨了一路,想了一路。

結果……

凡是喝過的就沒有人不喊造孽的。

家裡的人開始忙碌,餘令這邊也開始忙碌。

餘家在京城的故人雖然不多,但既然回來了,不去看看就是失禮了。

第一家,譚百戶家。

譚百戶和老爹是故交,又曾是軍中袍澤。

老爹做生意的時候他對老爹頗為照拂,無論如何都得先來看他。

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小肥送上了拜帖。

送拜帖,不是餘令有了身份開始驕傲了起來。

拜帖的最大意義就是不唐突,給主家準備時間。

如果他剛好在招待客人,也好擇日,免得突然到訪,讓主家手忙腳亂。

越是官宦之家,越是怕那種不提前打招呼的。

譚家門房已經知道餘令要來,早早的就準備好了。

望著餘令,他不由地感歎人生無常。

原先的一窮小子,幾年不見,竟然有了如此大變化,一躍成為了人上人。

在門房的帶領下,餘令過了影壁,進了院子,餘令愣住了。

譚伯長直挺挺的跪在那裡,譚百戶還跟當初一樣坐在那屋簷下。

譚百戶見了餘令,笑著招了招手:“你爹還好吧!”

“比以前胖了些!”

譚百戶笑了,有餘令這一句話就夠了,知道他好就足了。

見餘令望著譚伯長,譚百戶深吸一口氣,沒好氣道:

“彆看這個逆子了,走進屋說話!”

“長哥這是?”

“還怎麼了,你問他自己,這些年過去了,他還是要娶那個女人。

今早又開口了,我氣不過,讓他自己反省反省!”

餘令偷偷的朝著譚伯長豎起了大拇指。

還真沒看出來,這家夥竟然是個情種。

這事都過去七八年,他竟然還不死心,還要娶人家,是一個有耐心的狠人。

譚伯長望著餘令和老爹進屋,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啊。

前些年跟著自己屁股後麵跑,如今已經混到老爹見了他都要行禮的地步。

聽說他都考中的秀才,還是案首!

這他娘的得挨多少打才能把那些書都背會啊!

自己一本都沒背會,屁股都被打的長繭了。

“宮裡的消息你都知道?”

剛落座的餘令不解道:“啥?”

“你不知道?”

“飛魚服?”

譚伯長笑了笑,低聲道:

“不是這個,是萬歲爺又任性了,直接封你為長安府同知,過年那天旨意會下來!”

“同知?”

“對,出乎意料吧,到時候長安府的鹽務、征糧、治安、水利防備等事務都歸你管,這個官位不小!”

餘令深吸了一口氣,本以為是鹹寧縣的縣令,結果是同知。

怪不得萬曆會念叨著自己學問低了。

怪不得封茹讓的時候沒有封自己,想必他也在猶豫。

“你以為萬歲爺看中了你辦事的能力?”

餘令搖搖頭道:

“不瞞伯父,我此時腦子是亂的!”

譚伯長笑了笑,低聲道:“陛下看重的是你的孝心!

看重的是你在大慈恩寺為他祈福,為他點長鳴祈福燈!”

“陛下身子不好,他最在意的就是他的身子!

你在長安的所為一下子就到了他的心坎裡,這才是根由!”

“跟你在河套燒韃子,跟你在長安挖塘修水渠,治理地方雖然有關係,但為他祈福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餘令有點明白了,見說到大慈恩寺,餘令忍不住道:

“伯父,前年蘇家、吳家都去了,長哥怎麼沒去?”

“唉~~~!”

一聲長長的歎息後就是無儘的沉默,過了好一會才聽到譚百戶咬牙切齒的聲音。

“家有逆子,本來我都安排好了,結果這個死孩子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搞大了他還不說,快臨盆的時候他慌了我才知道!”

餘令一愣,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烏鴉嘴。

“若真是有了孩子我打他一頓出了氣也就算了,結果那孩子也沒保住。

那勾欄之地是非多,胎兒沒養好,出來就不行了!”

見餘令不敢說話,譚百戶笑道:

“我如今是看開了,七八年都過去了,他還放不下。

等了過了年,我就給那女子辦個身份,娶了算了!”

抿了口茶,譚百戶苦笑道:“可畢竟是風塵女子!

京城就這大圈子,今後世人說道,指指點點,這些苦就讓兩人吃吧,不然總以為我是個惡人!”

望著落寞的譚伯伯,餘令忍不住開口道:

“伯父要覺得不好,過了年就讓兩人跟著我回長安,那裡比京城苦,事情多,吃了苦,他說不定就明白!”

“能成?”

餘令低聲道:“流言蜚語能逼死人的!

不離開,這個家永遠都不得安寧,說不定伯父的晉升之路也會受擾!”

譚伯長望著餘令。

他知道餘令的身世過往,他就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懂事的孩子怎麼就不能落在自己譚家呢?

想了好久,譚百戶點頭道:“好!”

心結解開的譚伯長拉著餘令說了好多話。

他想留餘令吃飯,可餘令不能吃飯,還有一家得去。

出了門,餘令騎著馬就朝著曹家跑去。

此刻的曹府已經把大門打開了,等著餘令到來。

也唯有在今日,小老虎和曹公才有時間忙自己的事情。

過了今日,一直到初三,他們就一直在宮裡。

曹化淳在宮外有個家,對於他這種人物來說,在宮外有個家很正常,方便休假或退休養老之用。

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仆役大喊道:

“老爺,餘大人來了!”

曹化淳坐在正堂,望著餘令進了院子,然後和小老虎一起跑了過來。

踏過門檻,餘令俯身在地,一板一眼的開始磕頭。

小老虎愣住了,見狀也慌忙的跪了下去。

曹化淳愣住,眼波流轉,望著餘令淡淡道:

“孩子,這是何意?跪我一閹人?”

餘令聞言趕緊道:“這一跪沒有其他,若說沒有私心那是騙人,小子有私心!”

“講!”

“這一跪,謝謝曹公這些年對小老虎的照顧。”

餘令俯首再叩頭道:

“過了年我可能就要離開,再來京城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往後我兄長在宮裡的日子懇請曹公多多照顧和提攜。

犯了錯您老多擔待,打一頓,罵一頓都可以,切莫,切莫讓他丟了性命!”

餘令在磕頭,繼續道:

“這個頭是小子為曹公而磕,照顧兄長的恩情,我餘令當磕頭!”

曹化淳臉色變了。

快步走了過來將餘令和小老虎從地上拉了起來,笑罵道:

“死孩子,早都說了一家人,你看看你,非搞的老夫心裡不痛快。”

“傻孩子,你跟老虎一樣傻,我都板著臉了,都想趕你出門了,你怎麼就不懂呢?”

“我是閹人,會害了你的!”

望著喋喋不休又滿懷慈愛的曹化淳,餘令咧著嘴笑道:

“此心光明,亦複何言!”

(我看有人說曹化淳是打開宮門把闖王迎進來的,李自成攻入北京時,曹化淳已辭官歸鄉六年。

清朝初期,眾人降官裡,隻有他一人不斷的上書請求妥善處理崇禎帝王後事和陵墓,遭清文人詆毀,最終含恨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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