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令有了一間鋪子。
這對餘令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先前的時候餘令很希望自己能有一個戶籍,因為有戶籍就多了一份保障。
老爹給了自己戶籍。
有了戶籍之後,餘令也想過自己能有一間鋪子。
有了鋪子,隻要經營的好,就能有錢,有錢就能做事。
這年頭,有錢才是硬道理。
雖然老爹也會給很多錢,但餘令的目標不是如此。
這是自己要養的人,問自己要養的人要錢餘令開不了口。
餘令一直都有想法,但他的這個年齡實在尷尬。
如果貿然去做大人才做的事情,餘令怕會適得其反。
現在鋪子有了。
這就給了餘令一個可以藏在後麵偷偷經營的機會。
劉玖的年齡就很合適,小肥也不是不可以。
在京城裡像他們這般歲數開始養家的孩子多的是。
聽說官員手底下的那些鋪子,在孩子四歲的時候就開始培養了,七八歲的時候就已經學著管事。
十多歲出師,開始獨當一麵。
山西來的那些商人,也就是晉商,他們經營鹽業、票號,常年往返關內外,從事販貿活動,這些家的孩子更厲害。
聽說啟蒙的玩具都是算盤。
所以,餘令不止一次的祈禱著,祈禱著自己快快長大。
大了就沒有這麼多的束縛了,也可以放開手腳了。
“咱們鋪子的經營理念很簡單,隻要客人是你接待的,是你迎進門的,他若買了咱們店鋪的貨物你都能獲得錢。”
望著下麵一張張迷茫的臉,餘令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自己說的也不複雜呀,怎麼個個都如此迷茫呢?
“這麼說能聽懂麼?!”
麵前的一群孩子點了點頭,見眾人終於有了反應,餘令鬆了一口氣。
有反應就好,能聽懂就好,就怕呆呆地看著自己,就怕不懂……
“少東家,這麼做是不是給的太多了!”
宋本把餘令拉到一邊,滿臉的著急和不解。
在他看來少東家這種做生意的法子和做慈善沒有多大區彆。
都說少東家聰慧,像個小大人,這樣賣貨的法子可不是一個聰慧的人能想得出來的。
迎客其實不用給錢的,鋪子承擔的也多,繳稅,官員的打點,貨物的進出,這些都在裡麵。
排除這些,鋪子最後能落下兩分利就燒高香了,而且書鋪本來就不賺錢。
宋本被餘員外從鋪子裡派了過來。
餘員外看中了宋本的踏實和勤懇,他現在是書鋪子掌櫃,負責鋪子的大小事。
同時,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看好餘令。
魏十三說宋本其實很能打的,餘員外外出收布的時候就帶著他。
至於多厲害餘令並不清楚。
反正死去的狗爺,宋本可以一拳放倒,這是餘令親眼所見的。
餘令把哈利圖的打算全都告訴了餘員外,連烏香這些都沒有隱瞞。
知道這惡魔危害的人越多,它的威力也就越小。
餘員外咬著牙拍碎了一張桌子,拎著刀就要去找利瑪竇。
被餘令勸回來後他又去衙門報案了。
直接說有邪教想控製自己的兒子。
彆看衙門平日辦事拖拖拉拉,但處理這件事的速度是相當的快。
一群衙役直接衝到教堂裡, 他們走後教堂的大門就關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人知道。
不發雞蛋就想在大明傳教?
後世那麼開放,這些教的受眾都不多,現在朝廷卡的這麼嚴,這些外來教派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刃上。
衙門很愛處理這些事情。
餘令望著宋本,不解道:“本哥的意思是?”
宋本耐著性子道:“聽我的,管吃管住就不能給錢。
想要錢就得先從學徒做起,三年後東家點頭開始算工錢!”
餘令聞言不由得提高了嗓門:
“三年學徒?不給錢的那種!”
“啊,京城的鋪子都這樣啊,東家教你本事,又管你吃住,你要什麼錢?
覺得沒錢可以去找彆家啊,反正又不缺人!”
宋本看著餘令,認真道:
“令哥,三年不算什麼,六年八年的都有呢!”
餘令聞言暗暗咋舌,在後世三個月且帶薪的試用期都覺得長。
這學徒得乾三年,甚至六年,而且這些年裡連個工資都沒有!
“我爹也是這麼對你的?”
宋本點了點頭:“是啊,東家心善養了我三年。
我也是去年才拿工錢,隻要東家不趕我走,我下輩子還跟著東家。”
餘令覺得自己還得學,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所以說剛才大家不是聽不懂,而是我開出的條件不對?”
宋本把餘力往裡拉了拉,壓低嗓門道:
“我的少東家誒,你這樣何止不對,你說的那些,那是大鋪子大掌櫃才有的待遇。
純利抽成,貨物售賣跟鋪子純利掛鉤,掌櫃的才會用心的去打理鋪子。”
餘令沉思了片刻,忽然道:“本哥,我想試試,反正咱們做的也都不是什麼非常難的事情。”
宋本聞言也沉思了起來,他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少東家這麼做無非就是鋪子少賺點。
少東家還是個孩子,孩子的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樣也正常呢。
再說了,家裡不看中書鋪,看中的是這個地段,租出去收租子才是這年頭最賺錢的買賣。
“好,你試試吧!”
“彆告訴我爹!”
宋本點了點頭:“隻能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我就算算利潤。
利潤不好,我就按學徒的那法子走了!”
“好!”
餘令沒想過自己會失敗。
偉人不是說了麼,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
隻要給的錢到位,掌櫃的屁用沒有。
餘令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忍著笑喃喃道:
“一個月三四千,領導真不是人,一個月十多萬,領導請彆把我當人!”
“令哥你說啥?”
“沒啥,沒啥……”
宋本去盤點貨物了,餘令想了想,把劉玖喊到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天還沒完全亮劉柚就起床了。
看著還在熟睡的劉玖,劉柚小心翼翼的端著木盆走到了水井旁,伸手揭開凍得硬實的一層冰殼。
她麻利的用手中的木盆舀了一盆白雪。
身邊的暖意消失,劉玖睜開了眼,也爬了起來,麻利的把鋪蓋卷好塞到櫃子下麵。
望著滿屋子的書,劉玖美美的吸了一口氣。
凜冽的寒氣入肺,嗆得他不停地咳嗽。
咳嗽來的劇烈,可他卻是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有擋風避雨的地方真好。
“玖哥洗臉!”
“嗯!”
……
劉玖從盆子裡抓起一把雪狠狠的在臉上揉搓著。
臉頰,耳朵後麵,脖子根,隻要是不被衣服遮擋的地方他都狠狠的搓。
洗的時候冷,洗完了就熱。
作為生活在京城底層的人,劉玖已經生出了一種求活的本能。
這樣洗臉會很冷,但不會長凍瘡。
“柚子,你也洗洗吧,如今不怕了!”
劉柚也開始用同樣的法子洗臉。
當臉洗乾淨,散落的頭發挽起來後,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出現在劉玖的麵前。
劉柚不是不愛乾淨,而是不敢太乾淨。
黑黑的臉,亂糟糟的頭發,在這京城裡能讓她省下不少的麻煩事。
大戶人家的娘子是怎麼漂亮怎麼打扮,窮苦百姓家的娘子不能太漂亮。
尤其是作為生活在底層的這群人。
漂亮會是一種罪。
上層的人或許看不上瘦的像條乾魚的劉柚,他們不喜歡,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喜歡。
京城這麼大,什麼樣的人都有。
等兩人收拾好,搬走門栓,京城的天也亮了。
兩人麻利地收拾著衛生,然後開始開門做生意。
鋪子雖然是以印書賣書為主,但鋪子也賣其他的貨物。
筆墨紙硯也會一同售賣。
這些都是屬於鋪子的正常經營範疇。
那些大鋪子除了經營這些,還會賣古玩,以及各種樂器等……
一件出自名家的樂器,就是好多鋪子一年甚至數年的營業額。
一刀灑金銀宣紙,能換半個宅子
收拾完畢,劉柚望著門口等待著客人上門。
劉玖開始往竹背簍裡放各種“筆墨紙硯”,這是他要拿去賣的。
現在春試開始了,泡子河的文人越來越多,貢院的文人也越來越多。
劉玖準備去找“客人”,而不是等著客人上門。
這就是少東家所說的發揮主觀能動性!
望著劉玖出門,劉柚迫切的希望他今日能旗開得勝。
昨天劉玖賣了一刀紙,自己賺了五文錢……
少東家說到做到,直接給了五文錢。
今天他又出去了,準備比昨日還充分,劉柚覺得今日一定會賺得十文錢,一定可以的,劉柚無比相信劉玖。
她比餘令還迫切的希望鋪子好。
鋪子雖不是兩人的,但兩人卻無比的期望鋪子能生意興隆。
生意興隆兩人就不用過先前的那種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生意如果不好,鋪子開不下去,那種日子就得繼續。
寒風撲麵,劉玖臉上帶著暖暖的笑意,他覺得自己的苦應該吃完了,現在是甘來。
他無比的相信自己會過的很好,他要成為鋪子的大掌櫃。
這一天他已經等的太久了。
令哥說,拿業績說話。
地窖的那些書,那些信教的孩子,餘令知道的關於這外國和尚的一切,其實都是劉玖告訴餘令的。
因為,餘令是第一個給他喝肉湯的人。
“記住,做生意嘴要甜,咱們是做文人生意的,不但要嘴甜,還要實在,要把咱們鋪子實在的名氣打出去……”
劉玖深吸一口氣,朝著不遠處一名正在讀書的文曲星走去。
等他書讀完了,劉玖走上前開始打招呼……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劉玖手裡多了數兩沉甸甸的銀子。
他在剛剛賣了一方墨硯……
這東西可不便宜,比紙張貴多了。
劉玖把錢握在手心,然後朝著那邊的一群讀書人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