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本家不如旁支人丁興盛,秦老爺子唯一的胞弟,二房更是絕後。
大家族講究多子多福,這一代多虧了連敏芳,本家一脈才有點子孫興旺的感覺。
秦於深為首,一眾小輩清掃擦淨墓碑,供奉祭品。
秦家墓園每日都有專人灑掃,墓碑鋥光瓦亮,擦掃就是走規矩流程。
“父親,兒子攜秦家後代子孫來看您……”秦老爺子燃香跪拜,嘴裡念念有詞。
身後眾人跟著跪拜磕頭,細雨綿綿飄進衣襟。
秦於浩放下拐杖,跪下那刻,從頭頂痛爽到腳底,嘴裡軟肉快讓他咬爛了,才忍住沒叫出聲。
這才是第一個,一路跪過去,還有的受。
…
療養院。
套間門窗捂的嚴實,一絲風雨透不進來,也透不進活人氣息,陰冷冷的瘮人。
枯瘦乾癟的手攪了棋盤,錯落分明的黑白子混為一團。
那雙凹陷渾濁的眼睛,不滿盯向對麵。
“天在水,你的棋藝越來越差,猶猶豫豫,瞻前顧後。”
唐滿星放下白子擠出笑,語氣謙卑:“老師的棋技高我百倍,是我獻醜了。”
棋盤原先的布局,白子勝算很大。
不同於黑子一開始就進攻狠厲,每一步都走的殘殺殆儘。
白子提前設陷防控,一步步包圍吞噬黑子,穩中求勝,
眼見白子即將勝利,棋盤便被攪亂。
那雙凹陷老眼依舊盯著唐滿星,久久才開口,像提點棋技又像是在暗指其他。
“你的棋是我教的,你現在甚至比不上三年前,老實把我教給你的一點點撿回來,辜負期望的人活不長。”
蒼老的嗓音有氣無力,話語間的涼意卻似陰風吹進耳朵。
唐滿星默聲片刻,點頭:“謹記老師教誨,洞天還有事,學生先走一步,下次再來看老師。”
“……”
唐滿星走了,中年男人推門而入。
“崔老,您該打營養液了。”
中年男人走到崔老輪椅前跪下,手法熟練替他打針。
說是營養液,其實是高價續命的藥。
崔老垂著頭,吊著一口氣講話慢吞斷續,聲息也弱。
可說的內容令人膽寒。
“明年是我百歲大壽,我想要洞天恢複往日榮光……天在水…他不是做不到,他是翅膀硬了,攀上了新貴…
一個隻配一輩子活在淤泥裡的孤兒,也敢背叛我。”
“毒狼。”崔老瞥向中年男人,命令。
“那個男侍從不是缺錢嗎,他家裡老人在icu待著不便宜,給他指條‘明路’。”
毒狼心頭一怔,剛想勸說。
崔老話還沒停:“連家這麼寶貝那根獨苗,真要死了,秦家能坐視不理?
……天在水想走陽關道,哼、我倒要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
“你把窗簾拉上就出去,按我說的做。”崔老緩緩閉上眼。
毒狼應聲,走過去拉上窗簾,套間內幽暗至極。
出了套間,毒狼落下門鎖那刻,心底的猶豫歸定。
崔老想恢複洞天榮光,卻忘了港城世道早就變了。
吃過那麼狠的一次苦頭和教訓,還不夠嗎?
天在水再怎麼不服管,至少有一句話他說的很對,能堂堂正正做人,沒誰想一輩子混在地下。
毒狼撥出電話:“喂、天哥……”
…
清晨上墳掃墓,下午宗祠商議相談,秦於深回到竹樓已是入夜。
“爸爸、爸爸講故事。”秦歲寧一見他進主臥,扔下玩偶小碎步撲過去。
秦於深沒抱她,輕拍下她的圓腦袋:“好,爸爸先去洗澡,出來給你講故事。”
本想說讓她先去找媽媽玩,瞥見舒蕙躺在小沙發,抱著iad寫寫畫畫。
秦於深又道:“寧寧先自己玩會,爸爸很快出來。”
相比舒蕙一進浴室,兩小時起步的操作。
秦於深的確很快,十五分鐘後就穿著家居服出來,抱著秦歲寧去床上講故事。
“……醜小鴨最終變成白天鵝,揮動著漂亮的翅膀飛走…”
秦於深講到結尾,聲音止住,垂頭對上跟他大眼瞪小眼的秦歲寧。
“爸爸講呀,下一個是小紅帽。”秦歲寧催促。
秦於深從恍惚記憶中回神,輕聲問:“寧寧,爸爸有給你講過這個故事嗎?”
剛腦海中浮現出畫麵,兒童房裡他坐在床邊,給秦歲寧講故事,講的正是醜小鴨。
是舒蕙生病那段時間講的?
還是像昨晚一樣,又一段撲朔莫名的記憶,直接進入他的腦海……
秦歲寧搖搖頭,給了證實猜測的答案。
“爸爸沒有,媽媽講過,媽媽講的好聽…睡不著,爸爸講的不好聽就睡著啦!”
“……”
舒蕙聞聲瞥眼過來,很不給麵笑出聲。
秦歲寧今晚有點‘人來瘋’的狀態,一聽見舒蕙的笑聲,立馬爬起來。
“媽媽笑,媽媽在笑喲~”
光說還不夠,整個人在軟床上蹦蹦跳跳,舒蕙剛要提醒秦於深護著點,彆讓她摔了。
下一秒,秦歲寧就重心不穩,撲通摔倒,頭磕到秦於深的膝蓋上。
秦於深瞬間從思緒中回神,將女兒抱起查看:“磕到頭了?痛不痛?”
舒蕙也一臉緊張走過來。
秦歲寧小胖手摸摸腦袋,又摸摸額頭,給自己檢查‘傷勢’,隨後眨眨眼,甜甜一笑露出光不溜的兩排乳牙。
“不痛呀!”
“寶貝今晚這麼高興呀?”舒蕙鬆口氣,笑著逗她。
“高興!”
秦歲寧說著從爸爸懷裡扭出來,跪坐在床上,圓腦袋硄硄磕倆頭。
“……?”
夫妻倆皆被這一幕嚇住。
秦歲寧‘硄’又磕一個,笑嘻嘻道:“金老師說,明天…這樣……好玩!”
這個就是秦歲寧今晚上興奮的原因。
“不是的寶貝。”舒蕙被她整得哭笑不得:“明天可不是玩哦,磕頭的時候不能笑。”
舒蕙眸底一閃,又強調問:“媽媽下午說過的,明天要是有人欺負你,你應該怎麼辦?”
秦歲寧歪歪腦袋,想起來後表情帶上小嚴肅:“大聲說不可以,寧寧不害怕,有事找媽媽!”
舒蕙下午教她,被欺負不害怕,大聲喝止找爸媽。
秦歲寧自動忽略掉了爸爸。
她覺得爸爸在打架方麵很弱,經常被媽媽打,挨過的揍比她還多。
爸爸應該隻能嚇唬到她這種小朋友,在外麵還是找媽媽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