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秦於深僅四歲,並不清楚事情的彎繞。
他隻知道經常來左宅看他的媽媽,突然很久很久很久都沒來。
起先他每天去門口等,時間一長再長,他等不到。
原來媽媽帶走了弟弟,把他丟下了。
再見他都快忘了媽媽的長相。
8歲的秦於深冷著小臉不說話,克己複禮的小繼承人,沒法同以前一般,飛奔撲進媽媽懷裡。
……
這件事秦老爺子隻同秦於深簡略提過,秦家其他小輩皆不知詳情。
隻知秦三是父親的花心債,外頭接進來的孩子。
秦超背過身去,抹了把眼睛,再回頭老眼泛紅,嗓音多了絲堵塞感。
“於深啊,爸爸是想告訴你,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悔悟珍惜,傷害一旦造成便永遠無法彌補。
家庭不是公司,妻子也不是你的下屬,發號施令的態度彆用在愛人身上。
男兒膝下要的是良心,不是黃金,怕老婆不丟人。”
秦超說著說著不知想到什麼,眼淚再也藏不住。
溢出來那刻他撐頭擋住眼睛,嗓音沙啞哽咽。
“其實也是爸爸對不起你啊,害得我們於深從小就背負重擔。
私人教育的童年,沒有玩具、沒有朋友、連最火的動畫片都沒看過……
害得我們於深長大了,也不會與愛人正常溝通。
平常打過最多交道的人,不是合作商就是公司員工……爸爸對不起你啊。”
風卷枝葉,常青樹沙沙作響。
顫抖絮叨的歉意和淚水,打破疏離多年的隔閡,一場遲到了二十多年的談心與道歉。
直到天色徹底擦黑,花園外、涼亭內皆亮起燈。
光影打在父子二人身上,難以抑製的哭聲才漸止。
秦超站起身走到秦於深麵前,紅腫的眼避開視線,拍了拍他的肩頭,離開。
起初收到連敏芳的命令下達,秦超第一反應除了彆扭,更多的是害怕。
因為有愧疚才會害怕。
他如願當了一輩子榮華富貴的閒人。
而他的長子彆無選擇的做繼承人,從小接受私人團隊教育。
連最基本的喜怒哀樂都藏得深。
秦超看得出於深喜歡舒蕙。
從前定居公司附近,十天半月不回一次老宅的人,如今每天公司老宅兩頭跑,按時回來吃晚飯。
舒蕙生病,急的一大早讓人越海過去找黃老。
聽釣友調侃說,他還私下重金找高純淨度未切割的無燒寶石,就是為了做獨一無二的私人定製。
要送給誰一目了然。
不喜歡,不會費儘心思。
想到這,秦超倏地停下腳步,猛一拍額頭。
剛說到後麵隻顧著流鼻涕去了,還有句重要話都忘記交代。
秦超快速調轉步頭,跑去右道,大喊攔截秦於深。
“於深、、兒子哎!!!”
秦於深背影一僵,差點腳後跟打腳後跟。
“於深…呼…呼…累死我了。”秦超氣喘籲籲跑到他跟前。
“還有句話沒說…呼……呼…”
五分鐘過去……
……十分鐘過去…
秦超隻是在喘氣。
秦於深:“……”
能有耐心等他,純粹看在他剛哭一場的份上。
再不說,秦於深真要走了,不按時趕回去,舒蕙吃晚飯不會等他。
秦超手從膝蓋上收回,終於挺直腰杆。
“我是來警醒你小子的,喜歡人家就大大方方表露,彆覺得害臊,彆自卑。
也彆擔心、憂慮、害怕人家不喜歡你怎麼辦,你說出口一次,比內心糾結百次都有用。”
“坦蕩地追,慫個屁!”
“………”
秦於深愣在原地。
秦超撂下話就跑,第一次跟長子大小聲,打心裡說不慌是假的。
但他必須得說,於深瞧著是冷漠肅然,無懈可擊的大冰塊。
實際碰到感情,或許比他還窩囊。
內心糾結八百次,生怕表現出來又會被拋下吧。
…
回到竹樓,一樓客廳不見人,餐廳已然開飯。
將西裝外套隨手掛在玄關,秦於深徑自往餐廳去。
母女倆正在吃飯,圓桌上藥膳和輔食涇渭分明。
舒蕙還擺了台iad看劇,她最近又淘到一部下飯劇,看得津津有味,是真的比她嘴裡淡出鳥來的藥膳有味道。
劉媽一見秦於深進來,驚訝:“秦總回來了,我讓廚房添菜。”
原以為這個點還沒回,秦總是在外麵有應酬。
“不用,這些夠了。”
秦於深挨著舒蕙坐下,傭人送上盛好飯的碗筷。
他也嘗嘗讓舒蕙吐槽不迭的藥膳,是什麼味道。
劉媽停下往廚房去的腳步,怎麼感覺秦總說話有絲落寞感?
舒蕙也有發覺,納悶瞥男人一眼,不讓添菜要和她擠一個碗,還說得這麼蕭條。
怎麼?港星破產了?
舒蕙猶疑的目光瞅過去。
夫妻本是同林鳥,破產當頭她得先飛。
通知一聲啊喂,她好帶著女兒和包包跑路。
“怎麼了?”秦於深莫名被她看得後頸涼涼。
舒蕙心裡叫囂了一百句話,但嘴上就是壓著不回應。
冷漠扭回頭繼續吃飯追劇,秦於深不是啞巴嗎,那就彆同她有對話。
‘啞巴犟種’對上‘冷暴力’。
畸形的火花,看誰先被炸死好了。
“……”
半晌,秦於深放下碗筷,他最後來的最先吃完。
之前舒蕙吃藥膳,桌上總有一兩道全是辣椒的菜。
後麵黃老看過藥方子和飲食,把秦於深狠狠批了一頓。
身弱之人飲食必須清淡溫補,不良的飲食作息,最易讓身體出毛病。
秦於深一直記著,向廚房下了死命令絕不能出現辛辣。
剛病的那兩天,舒蕙發脾氣來著,倒藥挑食。
她覺得以前的藥方、飲食都是這麼過來的,也少有問題出現,憑什麼說改就改。
可黃老說就因日積月累的不上心,才更會將身體拖垮,平常看著無異,稍有點挫折便會大病一場。
秦於深不敢掉以輕心,嚴格按照黃老給的來。
後麵又讓黃老改進藥方。
給廚房提供最新鮮上好的食材,製作藥膳,儘量做到味鮮而不寡。
舒蕙才漸漸接受這個飲食規律,病好後氣色肉眼可見的紅潤。
想到夢境裡的舒蕙,同他吵上兩句都喘不上氣。
如果夢真的是預知,舒蕙以後的身體會如此差嗎?
還有那場車禍……
這些夢究竟是何含義?
次數太少,他掌握的規律因素都寥寥無幾。
秦於深思緒一滯,看向身側沉迷追劇的舒蕙,突然道。
“舒蕙,你生氣罵我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