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響起好幾道驚呼,此地的混亂,堙滅在炸裂喧囂的搖滾曲中。
舒蕙反應算快,當即朝右側後退。
潑酒的速度同樣很快。
下一秒,舒蕙猛地被拽進一個乾燥的懷抱。
那人轉身將她整個護在身下,半點不曾猶豫。
哐當——嘩啦……
琥珀色酒液一瞬浸透少年整個肩背,順著往下流。
舒蕙又被他推出去,避開了下滑的酒液,隻有羽絨服帽簷處沾濕。
酒杯重力砸落,砰砰碎了一地。
安保聞聲趕來,擒拿住侍從,那男侍從神情半絲不懼,還在惋惜沒潑到舒蕙身上,被個冒出來的衰仔擋了道。
連少說過,事後必會保下他,還闊氣給了他不少,就隻讓他潑這個女人酒,說潑的越多越好。
港城那些個玩票二代們,誰沒這麼整過人,潑酒都算是輕的。
男侍從踩準這一點,當然有恃無恐,歪起半邊唇嗤笑:“衰仔,你的英雄救美用錯了地方,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知道嗎?”
到時候連少追責,可與他無關,男侍從輕蔑瞥著這個擋酒的背影。
見衰仔轉過身來。
男侍從被擒拿的角度恰好能看見,衰仔右側脖頸的長疤,猙獰可怖像一條長在身上的蜈蚣。
頸側有疤的人……
右耳頸側長疤。
男侍從瞳孔逐漸溢出不可置信,目光同那衰仔撞上,看清楚來人的臉。
嘴角的嗤笑瞬間凝固,張狂不懼的表情一寸寸碎成渣,比滿地玻璃碎片的場麵還難看。
極具戲劇性的變臉,嘴唇顫抖:“天、天……”
最後的音節都沒蹦出來,男侍從便被安保蠻力捂住嘴,擒住他腋下將人架起來,製止了他想跪地求饒的動作。
“唔嗚嗚!唔!唔……”
男侍從無法說話,雙眼噙滿紅血絲瞪出來,苦苦哀求望著身前少年。
圍觀群眾還以為他是不服。
“帶下去,以尋釁滋事為由報警處理。”
少年輕飄飄一句話,讓男侍從強烈應激,掙紮的更厲害。
他一個人的力道,哪裡比得上兩位壯漢安保,很快被拖下去。
一場不大不小的鬨劇,落下帷幕。
舒蕙被請到電梯通道,周圍不再人影幢幢。
替她擋酒的少年,很快換好衣服從休息室出來。
“抱歉姐姐讓你久等,你要去哪個包廂,我帶你過去吧,你可能不太好找。”
少年朝右歪著脖子,儘量隻用左臉對著她,有點滑稽,略黑的皮膚卻顯得那雙眼眸澄澈乾淨。
舒蕙抿唇一笑,本來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還沒仔細回想,注意力就被他這落枕似的姿勢帶跑偏。
“再次謝謝你替我擋酒,我去v8包廂。”舒蕙說著,自然移開視線,不再去關注他想要藏起來的脖子。
倆人邁進電梯,少年帶笑的聲線,在封閉空間內回響:“姐姐不用再道謝了,這是我的工作職責,我在這裡上班。”
舒蕙有些詫異,少年很瘦不算高,瞧著一米七出頭非常年輕,略黑的皮膚稍微給他添了一絲成熟氣。
“你看起來年紀很小……”
意識到不妥,她又止聲。
少年看的出,舒蕙在小心維護著他的自尊。
他揚唇朗笑大方接話:“對,我今年剛滿18歲,高中讀半年就出來打工了,我叫唐滿星,很高興再……認識姐姐。”
電梯門應聲而開,舒蕙往外走時扭頭看他一眼。
少年笑起來虎牙尖尖,很秀氣,與人交談察言觀色時,有著與年紀不符的老成。
舒蕙對他第一印象非常好,羽絨服帽子下的小臉也揚起笑:“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我叫舒蕙。”
她還接著誇:“你的名字很好聽,‘滿船清夢壓星河’,人如其名,美好善良。”
“……”唐滿星垂眸眼睫一顫,被她誇的有些愣怔。
美好善良這類詞,第一次有人用到他的身上。
讓他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片刻後,才又笑出虎牙:“謝謝姐姐…謝謝姐姐誇獎。”
三樓的包廂設計的確魔幻,門牌號極不起眼,而且數字順序全是錯亂的,如果舒蕙獨自上來,繞兩下就會找不著北。
到達v8包廂口,大門敞開一側,像是故意等著人進去。
唐滿星扭頭看了眼她,舒蕙沒注意,邁步往裡走。
為了確保私密性,包廂門口立起高寬約兩米的屏風阻隔。
舒蕙沿著往裡走,燈光昏暗,裡頭死了人一樣安靜。
即將走出屏風邊緣,便聽見高談闊論的對話。
“不是我說,那舒蕙得多不要臉,才一直攀著深哥不放,真是倒血黴碰到這種女人。”
“呃、呃嗯還好吧……”
秦於浩被踢了一腳,改口:“不好!她就是不好,大哥都不喜歡,我才不會認這個大嫂,她識相點就趕緊自己走吧,彆鬨的大家都難看。”
打頭說話的是誰,舒蕙不清楚,但接話的這個她聽的出來,是秦於浩那個死胖子沒跑了。
敢情潑完酒,還要玩羞辱那套,秦於深也在裡頭聽著?
唐滿星聽第一句就按耐不住,一群酒囊飯袋找死了嘴臭成這樣,他邁步就要衝進去弄人。
遭舒蕙伸手攔下,搖頭示意他噤聲。
裡頭安靜一會,又傳出秦於浩的吐槽,嗓音有點抖。
“大、大哥我要是你,老頭子就算把我打死,我在祠堂跪倒死…我都絕對不會娶舒蕙……被這種人算計,吃悶虧娶進來換我,我膈應一輩子。”
“……”
“對啊深哥,於浩說的一點沒錯,舒蕙典型的撈女,就想著靠臉飛上枝頭當鳳凰,還長了一副蛇蠍心腸,我呸!提起這人我都嫌臟嘴!”
連樟罵得最狠,後麵幾乎是他一個人的聲音,逮著舒蕙不停爆臟話。
港粵混雜普通話,語速快如滾珠,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屏風外側的唐滿星,拳頭握的嘎吱作響,仿佛隻待一聲令下,他能立馬衝出去撕碎連樟。
舒蕙抱臂站著,那張臉隱在陰影裡,看不清情緒,也沒挪步離開的打算。
緊挨屏風映出來的兩道影子,始終一動不動聽著連樟罵。
看得秦於浩咽了咽口水,緊張瞄一眼洗手間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