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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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將慕昭然從昏沉中驚醒,半夢半醒間,耳邊兵戈廝殺之聲不絕,時不時便有刀劍入肉的噗嗤聲和慘嚎聲。

慕昭然隱約看見一道利光朝她劈來,她掙紮著想躲,可已來不及,那利光挾著呼呼風聲,一刀斜劈下來,從左肩到右腰,將她劈成了兩半。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腹中腸子順著刀口嘩啦啦流了一地。

“啊啊!”

慕昭然發出驚恐的尖叫,猛地睜開眼睛,隨著她徹底清醒過來,夢中的廝殺聲也霎時消止,她慌忙低下頭想檢查自己,目之所見卻是一副男人胸膛。

這胸膛乾癟枯朽,從左肩到右腹有一道斜長而猙獰的傷口,傷口處血肉模糊,流著膿水和腐肉,隨著每一次顛簸,半垂在外麵的腸子都在左右晃蕩,正合了她夢中的場景。

她身下所騎的馬匹亦是半透明的骷髏鬼物,馬蹄從地麵上踩過,沒有驚起半點聲響。

慕昭然喉嚨裡乾嘔一聲,立即抬眼,往左右一望,看見了身前身後數不清的陰魂鬼煞。

它們或騎著骷髏鬼馬,或舉著鐵環大刀,足有百十餘眾,個個皆是鬼麵獠牙,凶神惡煞,往一個方向狂奔。

殺——

殺了姓葉的——

無聲的嘶吼在這一群陰兵之間回蕩,同慕昭然心中的恨意激起強烈共鳴,慕昭然從附身的這隻鬼魂身上讀取到了一點他生前的記憶。

原來她那枚穢符竟招來了一群鬼匪,這群人生前便是這山林中的匪寇,滋擾城鎮,打劫貨商,燒殺搶掠,為禍一方。

四年前,葉戎領軍剿匪,平息各地匪患,將這群匪寇一網打儘,全部坑殺,慕昭然作符的亂葬崗就是當年坑殺這群匪徒的所在。

是以,她對葉戎的仇恨殺意,很容易便引來了那地底下的鬼物共鳴。仇恨凝聚起它們腐朽的殘骨斷肢,從九泉之下掘土而出,返回人間,報仇雪恨。

“竟然招來這種東西……”慕昭然聞到風中濃鬱的腐爛臭味,惡心得想吐,她身為南榮聖女,自是瞧不上這些匪寇的,但偏偏是這群鬼匪響應了她的召喚。

思及葉戎逼死父母的場景,慕昭然心中恨意沸騰,左右鬼匪一聲聲的憤怒嘶吼如洪鐘一樣不斷撞進她的胸腔,將她心中恨意翻湧成滔天巨浪。

很快慕昭然便無暇去思考什麼匪寇不匪寇了,她恍惚間也化作了這群鬼匪中的一員,滿腦子也隻剩下一個念頭——

殺!

殺了姓葉的!

這群陰兵鬼匪在夜色中無聲奔襲,很快便尋到了仇人的氣息。

夜深霧濃,幾束火光聚集在一片斜坡腳下,圈出一塊休息的區域。

葉戎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塊削平的岩石上,冷沉著麵容,神情不悅地盯著跪在他前方的身影。

空氣中血腥味彌漫,不遠處的地上躺著一頭雄壯的棕熊,那棕熊背脊上插著一根紅纓長丨槍,槍頭深深鑿進它厚實的皮肉內,貫體而過,插進泥地裡。

鮮血從它身下不斷漫溢出來,尚冒著熱氣。

“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光是這頭野畜就能要了你的命。”葉戎居高臨下地看了葉離枝一眼,他手裡捏著一片狹長的槐樹葉,這葉片內含靈氣,拋入半空便可化作一葉小舟,禦風前行。

“難怪你能一路追到這裡來。”葉戎見過不少法寶靈器,這片葉子算不得什麼稀罕的東西,隻是出現在葉離枝手裡,卻有些奇怪,“我當初問你,天道宮的燕金令,你是如何得來的,你不肯說,這片葉子是從何來的,你也不肯說,難道是同一個人給你的?”

葉離枝狀況很是狼狽,身上衣裙臟汙,捂住肩上被棕熊撓出的血口,跪在地上,悶不吭聲。

葉戎知道從她嘴裡問不出什麼來,乾脆朝身旁親衛吩咐道,“你分出一隊人馬,送她回將軍府去,找人好生醫治一下她胳膊上的傷。”

身旁親衛躬身領命,略帶遲疑道:“那殿下那邊該如何應付?”

葉戎滿不在乎道:“小女傷勢嚴重,隻能回府休養,聖女體恤臣民,當不該驅使一個傷重之人,若傳出去豈不惹人詬病?”

何況,聖女須得在定好的時日前到達天道宮,是不能在途中耽誤太久的。

如果那位小殿下當真任性得為了一個無關緊要之人,耽誤了天道宮的行程,葉戎反倒喜聞樂見,總歸傷腦筋的人不會是他。

葉離枝聽見他們的低語,急忙抬起頭來,說道:“我的傷不礙事的,殿下那邊定還等著我伺候。”

葉戎冷哼一聲,無所謂道:“聖女身邊有的是人伺候,不缺你一個,先前我會答應,不過是顧全大局,免得誤了正事。”

葉離枝自然不是為了去伺候聖女,她隻想借此機會離開將軍府那一座囚籠,她還欲爭辯,“可是將軍,殿下她……”

葉戎不悅道:“你是我葉戎的女兒,竟還上趕著想去給人為奴為婢,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葉離枝咬了咬唇,心中有些想笑,她在將軍府中時,可沒人因為她是將軍女兒就善待她,甚至連奴仆都能隨意使喚她,踐踏她。

她在將軍府中為奴為婢之時,難道她的將軍父親就不曾看見麼?就不覺得丟臉麼?

她絕不能再回到那一座吃人的宅邸之中。

葉離枝抬起頭來,既是疼的,也是因懼怕葉戎身上的積威,聲音發著抖,“將軍是榮王陛下的臣子,可以為陛下戎馬一生,守衛疆土。聖女殿下是為了南榮背井離鄉,遠赴天道宮修習,我亦願意為殿下消愁釋憒,儘綿薄之力,我不覺得丟人。”

葉戎沒想到她竟還敢頂嘴,氣得霍然起身,大步跨過去,一把拔出插在棕熊身上的長纓槍,猛地甩槍回首指向她,傲然道:“本將軍披甲執槍,是為了南榮子民,不是為了那位陛下。”

槍上猩熱鮮血濺到葉離枝臉上,葉離枝渾身一僵,那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葉戎要殺了她。

“賤奴之女,果然不堪造就。”葉戎說道,對她倒也談不上失望,反正他早已認定了她就是那樣卑賤的種,從她嘴裡說出那樣的話,便也不足為怪,“送她回將軍府,好生看管,彆再出來拋頭露麵,丟人現眼。”

葉離枝腦子裡嗡一聲,被“賤奴之女”四個字刺得紅了眼。

她一把抓住眼前那柄尖銳的紅纓槍,鋒利的刃口割開手掌也不覺得痛,恨聲質問道:“我母親是賤奴,那見色起意,逼迫母親的你又算什麼東西!”

葉戎表情驟變,猛地振臂一把抽回長槍,屈指一抓,將她提來麵前,喝問道:“你說什麼!”

葉離枝手掌被槍刃削去了半塊肉,鮮血流水似的從指尖滴落,顫抖著聲音,仍倔強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我說你,見色起意,當初是逼迫母親……”

葉戎額角青筋直跳,已是震怒至極,伸手卡住她的脖子,五指如鐵鉗一樣扼住她的咽喉一寸寸收緊,咬牙切齒道:“很好,我竟不知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你恨我是麼?你既這麼恨我這個父親,那不如把我給你的這條命還回來。”

葉離枝被掐得滿臉漲紅,喉嚨裡發出嗚嗚的哀嚎,再說不出一個字來,隻能徒勞地撕扯他的袖子。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忽然從山坡上斜吹下來,濃鬱的腐臭氣息撲麵而來,眾人掩住鼻息仰頭望去,頓時駭然大驚。

隻見那山坡頂上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站滿了人,在晦暗的月色中投下黑壓壓的一片影子。

“那是什麼?”有人驚慌地問道。

話音未落,山坡上的黑影忽然動了,衝殺聲一瞬撕破黑夜寂靜,隆隆的馬蹄聲自山坡之上越來越近,震得山腳下的泥石都跟著打顫,拴在樹旁的馬匹受驚,揚蹄嘶吼,拚命掙動韁繩想要逃跑。

葉戎雙目大瞠,再顧不得葉離枝,一把將她甩到地上,沉聲喊道:“慌什麼?列陣迎敵!”

眾人拔劍出鞘,嚴陣以待,直到看見那黑壓壓的人馬衝入火光之中,望見腐朽的枯骨皮肉,腐臭的氣味越發熏得人作嘔,才驚覺不對。

親衛護在葉戎左右,震驚道:“將軍,那看上去不像是活人。”

葉戎甩動長槍,悍然迎上前去,“管它是人是鬼,給我殺!”

雙方短兵相接,立即便戰作一團,慕昭然的意識被困在其中一隻鬼匪身上,隻能隨著它向前衝殺。

她越過飛濺的腐屍血肉,看了一眼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往遠處躲避的葉離枝,忽然明白了這一次魂上罪印為何沒有製裁她。

鬼匪衝殺,竟然給她解了圍。

慕昭然想到此處,頓覺氣悶,但眼下她也無暇去找葉離枝的麻煩,隻想先殺了葉戎。

葉戎帶出來的這二十來人,都是他麾下精銳,大多都修習了煉體之術,就算對上這一群鬼匪,初初交鋒之下,竟也不落下風。

反倒是它們這一群鬼匪,生前便傷的傷,殘的殘,就算有穢符仇怨將它們凝聚到一起,也是一群烏合之眾。

廢物,簡直廢物!

慕昭然看著周圍一隻隻鬼匪被長槍撕碎,腐肉枯骨散了一地,她氣恨交加,凝聚心神試著再次催動穢符。

穢符符文散布在每一隻鬼匪胸腔裡,亮起幽幽暗光,地上的腐骨受符文牽引,再一次合聚而起,揮舞大刀往前砍殺。

“當心!這些東西都殺不死!”有人大喝一聲,眼見被砍殺在地的鬼物一個個又重新站了起來,鬼氣大漲,兵將的士氣頓時被壓下去一截。

慕昭然動了動手臂,大約是她的意識壓過了附身的這隻鬼匪,她忽然發覺自己能夠操控這一具鬼身了。

慕昭然抬眼望了一眼被護衛在中心的葉戎,抬手往身邊鬼匪的身軀裡抓去,抓住一道符文引來自己身上,森然鬼氣頓時充盈四肢。

她控製著所附身的鬼匪一連吞噬了數個同伴,身形暴漲一圈,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毫不費力地衝撞開攔路的兵將,直取葉戎麵門。

葉戎橫槍格擋,被那鬼匪大刀砍得槍杆劇震,虎口撕裂。

慕昭然沒學過什麼刀法技巧,就仗著自己身軀龐大,體內有使不完的鬼力,一通狂砍。

她若是有點技巧,葉戎或許還能憑經驗勉強應對,偏偏對方氣力驚人,毫無章法,他被逼迫得連連後退,被砍傷的地方受腐臭鬼氣入侵,血紅的傷口轉眼就變成烏黑腐肉。

葉戎躲避的動作越來越遲緩,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另一邊,葉離枝趁亂逃離戰圈,撕下一截裙擺裹住手掌上的傷,解開一匹黑馬的韁繩,好不容易控製住馬匹,打算借此機會逃離這裡,追上聖女的車駕。

策馬奔出一段距離後,她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眼,這一望正好看見那身形比先前襲擊她的棕熊還要大上兩圈的惡鬼,正揮舞著鬼氣森森的大刀,朝著葉戎當頭砍下。

葉戎的長槍受鬼氣侵蝕,發出一聲崩裂的銳響,從中折斷。

“將軍!”親衛大喝,卻深陷鬼匪包圍,無力前去支援。

眼見那惡鬼再次揚起大刀,這一次是照著葉戎的脖子斬下,而葉戎動作遲鈍,顯然已無力躲開了。

葉離枝抓扯韁繩的動作一頓,終究無法眼睜睜看著父親死在自己麵前,她咬了咬牙,猛地一拽韁繩,策馬回鞭,朝著那龐大的惡鬼直衝過去。

黑馬發出淒厲嘶吼,葉離枝一鞭子幾乎將它後臀抽出血來,不準它後退。

慕昭然正當得意,聽到耳畔的馬嘶聲時已來不及,她被撞得歪倒過去,大刀掠過葉戎,砍進旁側粗壯的大樹上,刀刃陷進樹乾裡。

這一撞之力不小,黑馬被惡鬼身上的骨頭戳中胸膛,粗喘著氣息搖搖晃晃地倒在那惡鬼身上,葉離枝從馬背上跳下來,跑過去扶起葉戎,急道:“父親,快走。”

葉戎眼前已有些模糊了,他沉沉地看葉離枝一眼,借著她的力道站起來,踉蹌地往前逃。

混亂中,有兵將喊道:“所有人拚死攔住這些鬼東西,護送將軍離開!”

眾人響應,他們拚死一搏,倒當真阻擋住了鬼匪的追擊。

慕昭然踢開呼呼喘氣的黑馬,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拔出卡在樹乾的大刀,發狂地仰天怒吼,踩著地動山搖的步伐,提步追上去。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她必須要在這裡殺了葉戎!誰擋她都不行!

慕昭然又吞噬了幾個同伴,鬼氣充盈四肢百骸,身形化作一股狂風,以神擋殺神,佛擋弑佛之勢,朝著葉家父女二人追去。

就在她追上二人,舉起大刀,即將斬下之際,一道流光忽然自天邊射來,那流光之下蕩開凜冽的劍氣,橫掃一片鬼匪,絞散它們胸腔內暗藏的穢符符文。

慕昭然睜大眼睛,看著那劍光直逼她而來,劍光之後緊跟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天神降落凡間。

雲霄颺。

雲霄颺!

慕昭然一眼看見他,龐大的身軀猛然一頓,目光便像是被他黏住,再也移轉不開,這具鬼匪胸腔裡的心臟明明早已腐朽,可她卻還是莫名地感覺到了劇烈搏動的心跳。

她像是被定在了當場,一動不能動,什麼血海,什麼仇怨,似乎一下子都從她心頭被抽空了,她滿心滿眼又隻裝得下那一個手持利劍,朝她刺來的身影。

劍光刺入眼中,在逼近她麵門之時,不知為何忽然凝滯了一瞬,似是遭遇了什麼阻擋。

慕昭然眯了眯眼,恍惚感覺似有一隻無形的手指,在她眉心點一下,她眉心一痛,意識驟然從鬼匪身上脫出,視野迅速往後退開。

下一瞬,雲霄颺的長劍穿透鬼匪,攪碎了它體內的穢符符文。

鬼匪的腐肉殘軀炸裂一地,慕昭然所能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雲霄颺挽劍蕩開血汙,轉身扶起葉離枝,詢問道:“姑娘,可還好麼?”

亂葬崗裡,慕昭然驀地睜開眼睛,從地上坐起來,捂住自己心口。

心跳。

原來是她自己的心跳。

長夜將儘,天邊已現出一絲魚肚白。

“啊——”慕昭然發泄般地怒吼一聲,憤恨地砸了地上一拳,重重喘兩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將周遭的痕跡清除乾淨,召來狂風滌蕩過亂葬崗,匆忙返回驛館。

驛館之中已有侍從早起飼喂馬匹,準備膳食,慕昭然身上隱匿的發簪還在,她悄無聲息地回到房間,才一屁股滑坐到床沿邊。

代替她的人偶從床上坐起來,歪頭打量她半晌,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主人,你怎麼哭了?”

慕昭然看到“她”指尖上的濕痕,困惑地摸了一把臉,摸到滿臉的淚痕。

胸腔裡,悸動的心跳還沒有平複,慕昭然隻要閉上眼睛,眼前全都是雲霄颺並指禦劍從天而降的身影。

他冰藍色的法衣瑩瑩發著光,衣袂翻飛,飛揚的發絲不斷掃過冷峻的眉眼。

這種感覺太過久違了,她上一世初見雲霄颺時,也是這般難以自控地怦然心動,情竇頓開。

可是,現在的她,早已不是前世那個天真懵懂的少女,她經曆了那麼多的背叛和傷害,再次見到他,明明應該恨不得想殺了他才是。

為什麼身體卻還會有這樣的反應?為什麼還是一見他就忘乎所以,抑製不住地為他心動?!

慕昭然狠狠揉一把眼睛,歪頭倚進人偶懷裡,將扭曲的表情埋進“她”胸口衣襟上,悶聲道:“好惡心,這種感覺好惡心……”

天之將明,山林夜霧未散。

慕昭然離開亂葬崗不過片刻,這裡彌漫的濃霧中,一道身影幽幽顯形。

霧氣模糊了來人身形,卻也看得出此人身姿挺拔,體態修長,是一名男子。

因地底屍變,掘土而出,地上殘留著不少墳坑,腐朽的屍氣混合在霧氣中,就算被狂風席卷過數遍,風散去後,夜霧重新聚攏,地麵逸散的氣味還是惡臭難聞。

來人卻似毫不在意,腳步沒有半分停滯,走入亂葬崗中,所停留之處正是先前慕昭然作符的位置,這裡已經被她清理乾淨,沒有遺留下半點痕跡。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垂著烏黑的睫,視線一寸一寸地逡巡過地麵,目光一凝,彎下腰,從亂石當中撿起了一根毫不起眼的枯枝。

枯枝在這陰濕地裡吸飽了鬼氣,一端裹滿腐泥,另一端卻乾淨,曾被人握在手心裡。

他握著那一端輕輕摩挲,似乎想從上麵摸到一點殘留的體溫。

不過,終究徒勞。

他最後抖落枝上腐泥,細致地擦拭乾淨,收入袖中。又取出一隻斷木傀儡來,將它埋進亂葬崗腐爛的地底深處,轉身消失於愈漸稀薄的霧氣中。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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