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口袋胡同,喬家票號。
“趙指揮,是什麼風把您老吹來了?”
“奉蔣青雲蔣禦史大人之令,借點銀子。”
“要多少?”
“以五城兵馬司的名義,借三萬兩,借期1年,利息嘛,隨行就市。”
鼻梁上架著玳瑁眼鏡的朝奉猶豫了一下,陪著笑臉解釋。
“趙大人,小號隻能先給你兌一萬兩。其餘兩萬兩要請總號大掌櫃簽字後才能出庫,這是票號的規矩,真沒辦法。”
趙澤生盯著他:“多久?”
“一個月吧。”
“好,草擬文書吧。”
……
大柵欄,曹家票號。
掌櫃的一臉惴惴。
“趙指揮,您老怎麼親自來了,快請坐,上茶。”
“我來還錢啊。”
掌櫃的眼眶紅了,他沒想到蔣禦史這麼仁厚,居然主動還錢,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禦史大人為國操勞,小號不要利息,隻收本金。”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對對,隻收本金3000兩。”
點驗銀錠,銷毀借條,寫下收款單。
之後,趙澤生大搖大擺的離開了曹家票號。
……
出了曹家票號。
趙澤生遵照上司吩咐,給周紹送去1000兩,給傷殘死亡的弟兄們家裡各送去20兩。
賞銀多、夥食好。五城兵馬司的弟兄們對蔣禦史愛戴有加,日常巡城的積極性空前高漲。
再不賣命就真說不過去了。
人終究還是有良心的。
這一天都在路上跑,銀車越來越輕,人心越來越重。
趙澤生有點想不通上司如此拆東牆補西牆,日後怎麼收場。
於是問道:
“鬆二,你說咱大人這樣借錢,就像滾雪球越滾越大,以後怎麼辦?晉商畢竟是皇商,他們能把官司打到禦前的。”
管所有廚房的正紅旗人鬆二笑的很詭異。
“趙大人不用擔心,咱大人英明著呢。”
……
正說著,馬車行駛到了天橋。
人山人海。
“趙大人,您瞧~”
圍觀的人群中間,有一俊俏小姑娘正在雜耍拋球,先拋3個,然後是4個,5個。
趙澤生望著那一串球在空中眼花繚亂,就是不落地。
他瞬間靈光一閃,激動的低聲說道。
“我明白了,不落地就行。”
鬆二忙著看熱鬨。
“大人,咱給點賞錢吧?”
“給!必須給!”
趙澤生摸出一小角碎銀子丟給鬆二。
鬆二撥開人群,走到最裡圈,舉起銀子,聲音洪亮。
“南城兵馬司,賞~”
……
這一帶頭,圍觀的人群也跟著慷慨解囊,一時間空中銅錢亂飛,賣藝的父女倆歡喜的緊。
從南到北,他們處處被地痞無賴收場地費,唯獨在南城天橋沒遇到。
他們隻當是天子腳下,宵小之輩全部消失,卻想不到是南城兵馬司手腕狠辣,以至於江湖好漢無人敢到南城立棍。
老漢拿著鐵盤接賞,不停鞠躬感謝。
當啷~
一粗壯漢子丟下5錢碎銀子。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
“老人家,早點換個地兒吧。此地兵馬司指揮好色,尤其喜歡舞槍弄棒的女子。”
“是是。”
老漢心想,這哪是壞事,分明是大好事。若是遇上那口味刁鑽的命官,自家女兒就享福了。
做官家的妾,不比餐風露宿強多了。
換什麼場地,就不換,就不換。
……
說話提醒的是斧頭幫幫主燕謀。
他上次刺殺蔣青雲未遂,死了倆弟兄,自己身中兩箭,躲到鄉下養傷小半年,如今又喬裝打扮回來了。
按照常理,江湖幫會刺殺朝廷命官,無論成敗,事後都會受到官府最嚴厲的打擊,海捕通緝文書至少貼500裡。
前些天……
斧頭幫的弟兄們天天腦袋枕刀,隨時準備跑路。
結果風平浪靜,官府壓根沒反應。
以至於幾位當家的都來質問自己:“幫主,是不是你的幻覺?你真刺殺了嗎?”
問的次數多了。
燕謀也產生了幻覺,時常自言自語:“我刺殺了嗎?”
但背後的箭傷疼痛肯定不是幻覺,傷口發炎差點要了半條命。
故地重遊,燕謀望著熱鬨整潔的正陽門外大街恍如隔世,那狗官種痘難道不是想清除人口嗎?
怎麼還有這麼多人。
“幫主,不如算了吧?民不官鬥,咱們弄不過的。”
“嗯,先看看。”
眾人默默隱入人群,東張西望。
……
臘月二十五。
一支浩浩蕩蕩的遊行隊伍按照既定安排,從南城出發,目的地——紫禁城。
前麵有騎兵開道,後麵有步兵維持秩序。
一路吹吹打打,嗩呐奏鳴、鑼鼓喧天,道路兩側人山人海,圍觀的都是旗人。
“這是乾嘛的?”
“南城報喜的隊伍,去紫禁城報喜。”
“蔣禦史可真是個妙人。”
“人家呀真是會做官。這一搞,怕是又要升官嘍。”
……
蔣青雲騎馬跟在隊伍後頭,身邊照例帶上了戎裝夫人,娶她回來就是為了24小時貼身保衛自己的。
老娘對此十分讚成。
老爹嗤之以鼻,托人帶話,想學點戰場拚殺的真本事就去找他。
可蔣青雲深知,要練武先增肥。不胖個30斤乃至50斤,就無法突破現在的武藝天花板。
想到這裡他扭頭看了一眼落後自己半個馬身的周倉,黝黑肥胖,盔甲都快撐爆了。
“青雲哥?”
“讓嗩呐再加把勁,每人加一個肘子。”
“好嘞。”
肘子一出,嗩呐手瞬間瘋狂。
那穿透音,紫禁城內隱約可聞。
世人皆以為此次慶祝遊行是拍順治的馬屁,卻不知,蔣青雲暗藏殺機,他是要借機把洪承疇架上火堆。
漢奸可恨。
洪承疇這種統帥級彆的漢奸更可恨,乾掉他,也是為南明減輕壓力。
……
“皇上,南城隊伍來了。”
“走,朕親自去瞧瞧。”
順治按捺不住心中狂喜,迫不及待的要欣賞他親政後的第一個祥瑞。
沒錯,蔣青雲上書就是這樣說的——明君親政,必有祥瑞。
誰敢說沒有呢?
內三院送到禦前,順治扭捏了半天,決定體驗一下祥瑞的感覺。
人嘛,誰還沒點心理需求呢,皇帝的心理需求其實更強,其中緣由十分微妙,暫不贅敘。
午門!
順治望著緩緩開來的遊行隊伍,聽著此起彼伏的歡呼,心臟砰砰跳的像是宮裡的啟蒙女官爬進龍帳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