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招木著臉扯過自己的衣袖,胡亂擦掉鼻血,就是不用那張帕子。
蕭拂玉輕輕笑出了聲。
“陛下笑什麼?”
“朕笑朕的小狗可愛,”蕭拂玉摸了摸打滾吸引他注意的幼犬,“不關愛卿的事。”
“哦。”
沈招盯著那條雪白的幼犬,磨了磨後槽牙。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北蠻太子?”他慢慢道,“詔獄的夥食,北蠻人怕是吃不慣,臣怕他哪日吃死在裡頭。”
“不急,”蕭拂玉想了想,“待北境大軍得勝歸來,讓他見一見北蠻王的腦袋掛在菜市口是何等場景,讓朕出了被行刺的氣,再好好處置他。”
“你確定那些細作名單他都吐乾淨了?”
沈招輕嗤:“陛下這是懷疑臣的實力了。”
“既然愛卿都這麼說了,朕自是信的,”蕭拂玉微笑,端起一旁宮人奉上的羊奶,淺淺喝了一口。
哪怕放了杏仁除腥,他仍舊不太喜歡這個味道,擰眉喝了一口便放在了桌案上,碰都不願再碰。
糖葫蘆倒是喜歡得很,每日都能喝上三碗。
“這是什麼?”沈招盯著他被羊奶暈染的唇珠,跟著舔了舔唇。
“陛下怎麼喝一口便不喝了?”
“愛卿若是饞了便直說,”蕭拂玉扯了扯唇,“朕不會笑話你,一碗羊奶朕還不至於賞不起。”
“百靈,去給沈大人盛一碗。”
“何必這麼麻煩,”沈招直勾勾盯著桌案上那碗,“這不是有現成的?”
說著,他在糖葫蘆抗議的狗叫聲裡端起瓷碗,一飲而儘。
糖葫蘆以為自己被奪食,憤怒的張開嘴就要衝上去咬,被蕭拂玉輕輕捏住後頸。
“愛卿和糖葫蘆一樣,都喜歡喝朕剩下的東西。”
“不一樣。”
“嗯?”
沈招舔了舔唇上殘留的羊奶,得意洋洋覷著那蠢狗,“有些東西,人能吃,狗可吃不了。”
蕭拂玉眉梢微揚,“區彆不大。”
沈招低笑:“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陛下。”來福走進來,看見窗外陰魂不散的人時頓了頓,習以為常地垂下目光,“季統領求見。”
“讓他進來,”蕭拂玉抬眸睨著他,“沈愛卿還不打算走?”
“難道陛下要和季統領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蕭拂玉冷哼:“放肆。”
沈招攤手,咧開唇角:“臣失言,陛下莫怪。”
片刻後,季纓邁著長腿進來,瞥見窗外的男人,神色平淡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頓了頓,又續道:“臣來得不巧?”
蕭拂玉順著季纓的目光掃了眼沈招,似笑非笑:“朕與沈指揮使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沒什麼巧不巧的,說吧,所謂何事。”
“臣來稟告陛下,昨夜皇宮出現刺客,於深夜襲擊巡邏的禁衛軍,想請示陛下是否要禁嚴宮門出入。”季纓簡單複述了一遍那位禁衛軍的遭遇。
“陛下賞他的帕子乃禦前之物,貿然丟失,他很自責。”
“嘖,好歹是正兒八經的禁衛軍,竟會這麼容易遭人暗算,季統領,你手底下的人連張帕子都看不住,也不知你平日裡如何訓練他們的。”沈招輕哂。
季纓望著他,冷冷道:“和驍翎衛比起來,禁衛軍為貼身護衛陛下,的確不需要那些陰私手段,難免容易遭人暗算。”
氣氛愈演愈烈,眼看兩個男人沒完沒了,蕭拂玉敲了敲桌案,“沈愛卿,拿出來吧。”
沈招眸光晦暗,盯著他:“陛下在說什麼?臣不太懂。”
“人家都找上門來了,還不將帕子還回去?”蕭拂玉揶揄道,“堂堂驍翎衛指揮使,就這點氣度?”
沈招嗤笑:“氣度能當俸祿花?”
季纓淡淡道:“原來帕子在沈指揮使手裡,難怪臣手底下的人會連張帕子都看不住。”
“……”
沈招鋒利的眉沉下,神情看似雲淡風輕,黑眸卻深不見底,極具攻擊性。
“臣若不呢?”
蕭拂玉似笑非笑:“沈愛卿,你要抗旨麼?”
若是搶了便罷了,既然人都找上門來,他自是不能放任不管。
否則落在旁人眼中,豈不是他包庇這混賬?
“臣哪敢啊,”沈招扯了扯唇,慢吞吞從懷裡摸出那張疊好的錦帕。
上麵還繡了蕭拂玉最喜歡的桃花。
他垂眸看著那簇栩栩如生的桃花,板著臉將帕子遞進窗子裡。
蕭拂玉指尖捏住絲帕另一角往外扯,沒扯動。
沈招皮笑肉不笑:“陛下,使點勁啊。”
蕭拂玉也朝他笑了笑,輕柔地甩了他一耳光。
不痛但響亮。
“鬆手。”
沈招胸膛起伏,薄唇崩成一條直線,指腹卸下力道。
蕭拂玉抽走了他手裡的帕子,在他陰森的目光注視下,將帕子塞進了另一個男人手裡。
“記得送還給你手底下的那位禁軍。”蕭拂玉打趣道。
“謝陛下做主,”季纓看了沈招一眼,將帕子塞進袖子裡,平淡地補了一句,“多謝沈大人相讓。”
至少表麵瞧上去,二人之間還算平和。
“行了,朕乏了要午睡,”蕭拂玉手臂撈起腿上的幼犬,繞過屏風往內殿走去。
季纓低頭行禮:“臣告退。”
季纓退了下去,來福隨即走上前,笑眯眯地關上沈大人麵前的窗子,“沈大人,陛下要就寢,您自個人出宮玩吧。”
蕭拂玉立在榻邊,來福在身後替他脫下外袍。
“陛下今早便沒精神,的確該好好休息,隻是午膳還未吃呢。”來福小心試探。
“朕沒胃口,醒來再說,”蕭拂玉擺擺手,揮退殿中宮人,閉眼躺在榻上,懷裡抱著同樣閉著眼的幼犬。
下一瞬,養心殿傳來嘈雜的喧嘩聲。
蕭拂玉沉著臉,烏發淩亂散開,隔著垂落的床幔不耐道:“來福!”
來福急匆匆進來,大驚失色:“陛下不好了,沈大人和季統領在養心殿外打起來了!”
蕭拂玉揉了揉眉心。
看來這午覺是睡不了了。
他下榻朝殿外走去。
來福捧著龍靴忙不迭跟上,身後還跟著從榻上跳下來的糖葫蘆。
“哎喲,陛下!您還未穿靴呢!”
宮人感受到帝王壓著的怒意,低垂著頭立在兩側,替他推開殿門。
蕭拂玉停在門邊。
隻見殿外兩個男人廝打在一塊,臉上都掛了彩,一個雙目猩紅眼瞼逼出血色,一個麵若寒霜眼神冰冷絲毫不讓。
他們手裡搶奪的,赫然是那張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