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陸昭味同嚼蠟,隔壁的喬家卻是越吃越香。
芋頭裡浸滿了肥肉的油香,讓肉肥而不膩,碗底的梅乾菜吸飽了油汁,很是下飯。
喬家興已經吃了兩碗飯,打了個飽嗝,看著碗裡的肉,“五妹妹,怎麼平平常常的菜,到了你手裡,就更好吃?”
“周大姑說,要想菜做得好吃,火候很重要,不能過了火候,調料也要恰當。”
喬綿綿吃飽了,揉著肚子站著,這樣不會有小肚子,“二哥你要不學學,說不定你更有天賦?”
“我不行,你叫我算碼頭每個工人的工錢可以,但是做菜,我真不行。”喬家興連連擺手,“我去劈柴,吃飽了正好乾活。”
喬綿綿去後院給鹵肉翻鍋,帶著她四姐一塊,“每兩刻鐘翻一次,才會均勻入味,也不會粘鍋。四姐,我和你說的大料,你都記住了嗎?”
她今兒,把怎麼做鹵味教給四姐。在古代,配方是非常保密的事,就算是一家子,也有固定的傳承,不是所有人都能學。
但喬綿綿不在意這些,隻要是她的家人,她都願意教。往後不管哪個哥哥姐姐想靠這個營生,都是可以的。
林夏禾說記住了。
“那待會第二鍋,你來操作,我在一旁看著。你彆緊張,你都看我鹵了好幾天,過程肯定記住了。明兒是府試第一場的日子,徐童生說了,府試要考三場,考場裡的吃食不好吃,咱們等他們考完出來,挑著擔子去賣鹵味和饅頭。”
喬綿綿已經和賣饅頭的師傅說好了,明兒要一百個饅頭,她搭配鹵味一起賣。
“綿綿,你真厲害,什麼生意都能想得到。”林夏禾真心誇讚道。
喬綿綿心想她是多了一輩子的見聞,才能有現在的想法,如果她是古代土著,不一定能想到這些法子。
不過被人誇還是很高興,“四姐,你也很厲害的,你沒正經學過刺繡,卻能替人做衣裳,說明你也很聰明。”
姐妹倆互相誇了起來,林氏過來時,看著兩個女兒勤懇的樣子,心裡更加愧疚。
她轉身進了屋裡,算了算存下來的銀錢,到了這會,必須要拿出一點魄力來,不爭饅頭爭口氣,怎麼樣都要把日子過紅火!
這時前廳裡傳來王寡婦的聲音,林氏鎖好小木盒,人還沒過去,就聽到王寡婦的大嗓門。
“月底是我家老二的好日子,你們家一定要來。”王寡婦說話時,看到林氏出來,想到林氏之前看不上她家,這會故意炫耀道,“我和媒婆說了,讓她儘快給我家老大老三相看,我已經租了其他宅院,等老三成親後就能搬過去。”
老大是長子,以後要給她養老,自然地跟著她住。
林氏心想租個房子而已,又不是買,看王寡婦得瑟的樣子,她心裡不得勁。不過她還是笑著說恭喜,“有事儘管來喊,我肯定過去幫忙。”
鄰裡之間,誰家辦酒請客,一家人忙不過來,都會找其他人過去做事。到時候酒席就擺在巷子這一條街上,碗筷桌椅都是各家拚湊出來,十幾年來沒有人去酒樓辦席麵。
“那肯定的,少了誰都不能少了你。”
王寡婦說著,湊近了點,“不過我有個事頭疼,嬸子、妹子,你們幫我拿個主意。你家對門,不是新搬來一戶人家麼,天裡,我才能見到那兩人一次,一點都不熟悉。可咱們巷子裡辦事,一直都是每家都請的,你們說,我要去下帖子嗎?”
“這個嘛……”林氏也覺得不好辦,確實不熟悉,突然去下帖子,萬一人家不樂意來,私下裡肯定要說閒話。可是其他家都送帖子,唯獨漏了他們家,以後說起來不好看。
林氏看向婆母,她婆母是個有主意的,“母親,您說呢?”
張氏想了想,“既然過去都這樣,就算不熟,出於禮儀,還是得去問候一聲。來不來是人家的事,但你家正好趕上了,要是不打個招呼,以後容易被說道。”
“哎,我家沒個長輩,都沒人商量這些,還好嬸子人好,肯幫我出主意。那我過去打個招呼,你們休息吧。”王寡婦說完就走。
等看不到王寡婦,林氏才小聲嘀咕一句,“她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有本事買一棟才是真厲害。”
“她也不容易,一個人拉扯那麼多孩子,也是她家二郎看得開,不然她幾個兒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成親。”張氏可以理解王寡婦,“好了,咱們去休息吧,都忙活了一整日,你還病著呢。”
林氏嗯了一聲,轉身回了屋子裡。
後院那鹵味飄香,做鹵味並不難,林夏禾很快上手,姐倆把煮好的鹵味盛出來,便一起去休息了。
次日一早,喬綿綿先去街市擺攤,等街市人少了,再讓大哥挑著擔子去考場附近。
她和孫掌櫃打聽過,在考場附近可以臨時擺攤,有官差找來,給幾文錢好處就行。
她自個兒,則是去找了吳二毛。
喬綿綿把人叫到沒人的小河邊,直接道,“二毛哥,吳嬸子去找了我四姐,還找了我娘。吳嬸子那麼看不上我四姐,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的,這是怎麼回事?”吳二毛皺緊眉頭。
“就是我說的那麼回事,吳嬸子怕我四姐賴上你,想讓我四姐給她當侄媳婦。今兒過來,我是替我四姐給你說幾句話,她讓你好好聽你娘的話去相看人家,她就是做姑子,也不會嫁給你。”
喬綿綿再三確認過,她四姐確實對吳二毛沒有心思。
吳二毛一聽呆住了,看喬綿綿鼓著臉生氣,急忙忙解釋,“我娘是我娘,我會勸她同意的。我打小就喜歡你四姐,你幫我說幾句好話成不?”
“你可彆說這樣的話,你和我四姐什麼都沒有,吳嬸子就和媒人說她的事。真要有什麼,吳嬸子不得敲鑼打鼓地罵人嗎?”
喬綿綿深吸一口氣,“婚姻的事,講究兩情相悅,既然我四姐不願意,你死了這條心。就算你逼著吳嬸子同意,我家也不會同意。我娘也說了,就算養我四姐一輩子,也不會讓她嫁給你。”
看吳二毛呆愣住,喬綿綿加重語氣道,“二毛哥,姑娘家的名聲有多重要,你應該清楚。你隻是多找了我四姐幾次,吳嬸子就急成這樣。你真的為我四姐好,就彆再來找她。你和她,沒有緣分。”
“怎麼會沒有?”
吳二毛胸口發悶,“我以為我回來得太遲了,結果剛好袁強和那女的藕斷絲連。綿綿,你幫我和你四姐說說,隻要她嫁給我,我會對她一輩子好。”
“可是二毛哥,那吳嬸子會對我四姐好嗎?你不在家時,吳嬸子想怎麼蹉跎我四姐都可以,她就是看不上我們家,這是你改變不了的事實。吳嬸子就你一個兒子,難不成你娶了媳婦不要娘?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找來了,喬綿綿就把話說個明白,“最重要的是,我四姐對你沒想法,不然她就不會答應袁家的婚事,而是默默等你回來。”
“我……”
“二毛哥,放手吧,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你過你的日子,對你對四姐都好,不要把場麵弄太難看,不然大家住那麼近,實在是不好受。”喬綿綿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其實吳二毛人還可以,不好就在於吳嬸子看不上她家。
婚姻嫁娶並不是兩個人的事,喬綿綿不是戀愛腦,去幻想日久見人心,隻要對吳嬸子好,終有一日能感動吳嬸子。她可以吃苦,但絕對不吃戀愛腦的苦,況且四姐對吳二毛確實沒想法。
看吳二毛傻愣住,喬綿綿再次道,“你記下沒?”
“你四姐親口說的,不喜歡我嗎?”吳二毛聽到這個話時,心裡大崩潰,“為什麼啊?”
“她說你小時候爬樹,屎拉褲子,還有各種醜事都記得。二毛哥,強扭的瓜不甜,我四姐說了,她名聲壞了,會和吳嬸子拚命的,你不想看到這個局麵吧?”喬綿綿光是想到那個畫麵,就覺得吳二毛臭臭的,下意識想後腿。
吳二毛瞬間漲紅了臉,“她……她怎麼什麼都和你說?那都是幾歲的事了!”
真是丟死人了。
同時很心碎。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吳二毛現在就很想哭,“她就因為這個嗎?”
“還有你娘。”喬綿綿很無情地回了句,“我不能與你說了,我要去擺攤了。二毛哥,你對我四姐死心吧,咱們以後都好過。”
想到大哥不善言辭,喬綿綿匆匆忙忙地跑了。考場外一定很多人,如果沒把握好機會把鹵肉賣了,現在天還沒轉冷,第二天的味道會差很多。
她一路跑到擺攤的地方,看到四姐和大哥已經在賣鹵味夾饅頭,生意還挺好的樣子,心裡鬆了一口氣。
“大哥,四姐,我也來幫忙。”喬綿綿蹲下拿荷葉,再去看後邊的考生,“你們要不要辣?”
“我要一點點!”
“我不要辣!”
“我要重辣!”
……
爐子上的鹵湯“咕咚咕咚”地冒著香味,這會人多,一個饅頭夾鹵肉賣二十文錢,豬雜的十文錢,好些人都被吸引過來。
考生們在考場裡累了一整日,吃不好,睡不好,這會兒都饑腸轆轆,正好聞到香味。還有的人是看喬綿綿的攤位熱鬨,湊過來看了一眼,被香味勾得挪不動道。
“四姐,今天一開始生意就那麼好嗎?”喬綿綿一邊切鹵肉,一邊問。
“哪能啊。”林夏禾道,“你也知道,大哥和我都不如你會招攬生意,一開始我們連陶罐都忘了打開,客人都不知道我們賣的什麼。是徐童生的一個同窗認出大哥,得知我們賣鹵肉夾饅頭,當即要了兩個。有人看他吃得香,便來問我們賣的什麼,生意才好了起來。”
“是叫王闖嗎?”喬綿綿記得王闖是徐明軒幾個同窗裡,最愛吃她家鹵肉的。
林夏禾說是,“他和人一直誇好吃,幫我們吆喝了許久,真是個好人。”
“那下次他再來,我們多給他一些鹵肉。”喬綿綿說著看了眼陶罐,馬上見底了。
她這會也有些餓了,想著留幾個饅頭自家吃,和後麵圍著的人說賣完了,“大家彆排隊了,就最後兩個了,我們還會再來賣的,大家改天再來。”
“怎麼就沒有了?”有人遺憾地揉揉肚子。
“是啊,我等了好一會兒,小姑娘你應該多準備一點。”
“就是,害我白等!”
“真是不好意思,等你們第二場結束,我一定準備更多。先祝大家金榜題名,都有個好名次!”喬綿綿說著好聽的話,那些學子們聽著高興,也就不氣了,就是好幾個讓喬綿綿下次多準備一些,因為聞著真的很香。
看著人群漸漸散開,喬綿綿和哥哥姐姐準備收攤,這時又跑來一個人,十分興奮地道,“給我來兩個鹵肉夾饅頭!”
青酒和主子出來巡查,方才瞧見好幾個人拿著鹵肉夾饅頭吃,鹵肉的湯汁浸到饅頭裡,平常斯文的學子都顧不上吃相,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光是看彆人吃,青酒就饞直流口水。
他好說歹說,才求主子拿錢來買,這會聞著陶罐裡飄出來得香味,已經迫不及待了。
喬綿綿認出了青酒,“實在抱歉,我們賣完了。”
“啥?!”
青酒普通晴天霹靂,自家主子好不容易舍得給錢,他想著今日總算不要做飯,怎麼就賣完了?
看青酒快哭了,喬綿綿心想不至於吧,不就是個鹵肉夾饅頭,“是真的賣完了,不如您下次再來?如果您想吃鹵肉,我在街市也有擺攤,上回您抓匪盜,我還瞧見了您。”
青酒看著喬綿綿想了想,才想到喬綿綿是街市上賣鹵肉的,他表情委屈,“可是我現在真的很想吃,我已經好幾天沒……”
“閉嘴,回家了!”沒等青酒說完,陸昭過來提著青酒後衣領離開。
為了一口吃的在大街上掉眼淚,說出去,他陸昭要丟死人了!
但他說話的時候,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兩聲,他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