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重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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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時窈重生了。

上一刻,溺水的窒息感撲麵而來,下一刻,軟糯的聲音湧入她的耳朵。

“阿娘,芙兒想吃栗子酥。”

軟軟的小手牽著她的食指晃了晃,薑時窈淚眼蒙蒙地一把將眼前生動活潑的女兒攬進懷裡。

還好上天給了她一次機會,女兒還好好的活著。

她是楚州人士,母親早逝,十四歲那年,爹爹病逝,大哥病重不起。

最難時,她以十兩銀子將自己賣進了國公府為奴。

十八歲那年,世子周從顯酒後誤事,她有了芙兒。

世子做主給她分了院子,撥了丫鬟,從此她成了世子身邊唯一的妾室。

薑時窈清楚自己身份低微,宋積雲嫁入國公府前,她本做好了不被待見的準備。

第一次見麵,宋積雲給芙兒專程帶了點心,後還常讓芙兒去主院玩耍,每回都帶著新衣裳和小玩意回來。

後來老夫人提出庶女該由主母教養,才能有好前程。

薑時窈猶豫過,可她深知自己無法給女兒謀個好前程,她妥協了。

短短一年,女兒的身子骨越來越差。

她私下追問,女兒嘴上說著嫡母待她極好,眼裡卻掩蓋不住懼意。

薑時窈想將女兒接回來,她沒有等來外出的世子,卻等來了主母帶著人抄了她的院子。

從她的寢屋搜到了私通的信件,還有懷上孽種的諸多“證據”。

“賤妾薑氏穢亂後宅,懷上外男孽種妄想瞞天過海!”

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的鳴玉嗚咽哭泣,“娘子彆怪奴婢,是奴婢抓落胎藥時被發現了。”

她沒有。

一切都是汙蔑。

可宋積雲不給她任何辯駁的機會,拿著世子的手信,下令將她沉塘!

瘦弱年幼的女兒跌跌撞撞地跑來替她求情。

“母親,求您饒了阿娘吧!”

宋氏捏捏著她尖瘦的下巴,滿眼的嫌惡,“還叫阿娘?真是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也罷,母女倆上路,黃泉路上不寂寞。”

“來人,沉塘!”

“不要!”芙兒尖叫著甩開宋氏的手,死死拉著豬籠不放開,“不準傷害阿娘!你們走開!”

才剛剛五歲的小姑娘,瘦得幾乎脫了相,一雙小手卻生出驚人的力道,一時之間,兩個婆子都沒能拉開她。

薑時窈有什麼不明白的,主母入門一年未有孕,她有芙兒,如今又懷了男胎。

沒有嫡子,先有庶子。

主母怎會容她。

她沒有活路了,隻能給女兒求一條活路。

“夫人,賤妾認罪,求您,求您看在芙兒跟了您一年的份兒上,放過她吧。”

薑時窈淚水漣漣地窈蜷縮在豬籠裡,深深地叩頭在地上。

“放過?”她盯著薑時窈的小腹,指尖狠狠絞住帕子邊緣,“我進門整一年,連個響都沒有,你倒好——”

話音戛然而止,她深吸口氣,重新掛上端莊淺笑,“罷了,念在你侍奉世子一場,讓你們母女同路。”

芙兒突然劇烈咳嗽,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掉出來了一樣。

整個人就像一具失了魂魄的軀殼,了無生氣。

薑時窈看著女兒踉蹌後退,小臉上浮現詭異的潮紅。

突然想起主院每日送去的“滋補牛乳”,難怪女兒如此抗拒喝牛乳,原來她早就下了毒手。

“芙兒!”她的嘶吼被豬籠困住。

宋積雲嫌惡地後退半步,用帕子掩住口鼻,“還愣著作甚?速速處置了!”

“宋積雲!你不得好死!!!”

冰冷的湖水灌入鼻腔,薑時窈奮力抬頭,望見芙兒被婆子狠狠推入水中。

她心如泣血,冷冽的水嗆進嘴裡,越發無力,眼睜睜看著湖水沒過頭頂,看著女兒沉入水底。

“阿娘你怎麼哭了。”

一雙小手撫上她的臉頰,捏著袖子幫她仔細擦去淚痕。

薑時窈窒息沉重的回憶抽回思緒。

她顫抖著望著女兒,小臉豐盈白皙,氣色紅潤。

“阿娘沒哭,是高興!”

“娘子,宋小姐來了。”丫鬟鳴玉打起簾子進來就看到抱著哭在一起的母女倆。

“娘子和姐兒怎麼都哭了?”

“無事。”薑時窈低頭擦眼淚的動作一頓,“宋小姐?”

她的腦海裡閃過宋積雲的那張臉,長長的指甲深深嵌進手心裡,才在失控的邊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娘子,你怎麼了?”鳴玉不明所以。

再抬眼,薑時窈已經隱去了眼底的滔天恨意。

“請宋小姐進來,帶芙兒進去練字。”

宋積雲帶著丫鬟紫蘇拎著一食籃進來,目無下塵,隻是對屋裡輕輕一瞥。

她狀似無意地捏著帕子扇了扇,這屋子小得連她的衣裳都放不下。

丫鬟紫蘇將食籃遞上,“薑娘子,我們家姑娘來看老夫人,路上專程拐去德興樓給芙姐兒帶的點心。”

“娘子不常出門,應當不知,德興樓的點心可不是有錢就能買的!”

薑時窈冷笑,偽善的麵具下就是一副蛇蠍心腸,幾塊兒破點心就想博個好名聲。

“竟然是德興樓的點心,多謝宋小姐還想著芙兒。”

薑時窈沒有接籃子,卻抬手掀開了蓋子。

“誒!——”紫蘇的臉色一變,剛想製止,已經來不及了。

食盒裡的點心就沒有幾塊兒是完整。

薑時窈驚呼,“怎麼都碎了!”

紫蘇沒有想到她如此沒禮,東西都不接,就先揭蓋子。

她飛快地看了眼自家姑娘的臉色,立馬先發製人,“我來時都是好的,肯定薑娘子自己揭蓋子不小心碰碎的!”

薑時窈笑了笑,“紫蘇姑娘真有意思,我隻是說點心碎了,可沒有責怪的意思。”

“是好是壞,都是宋小姐給芙兒的心意,點心本就易碎,紫蘇姑娘倒是心急想摘個錯處給我似的。”

宋積雲微斂,對於薑時窈她不甚在意,隻是個供爺們兒消遣的玩意兒而已,上不得台麵。

她頓了一下,抬眸斥責道,“紫蘇,出了門就忘了規矩嗎。”

紫蘇瞥見自門外走走進來的高大身影,立刻跪了下來。

“小姐好心,奴婢隻是為姑娘不平!”

周從顯看著跪在地上的紫蘇,“怎麼回事。”

薑時窈立刻接口,“世子莫怪,是宋小姐給芙兒專程送點心,隻是點心碎了,紫蘇姑娘誤以為妾要怪罪,話趕話了而已。”

上一世,她沒有設防,紫蘇把點心直接遞到了芙兒手上,芙兒才三歲哪裡提的起。

點心摔了一地,她忙安慰女兒,沒有看到世子,紫蘇卻請罪說是她自己沒拿穩,不是芙兒故意摔的。

點心是牛乳做的,芙兒不喜歡牛乳,立刻大哭說不要吃。

周從顯冷著臉說她嬌慣的女兒沒有規矩,浪費彆人一片好心。

想到這裡,薑時窈的目光落到鳴玉的身上,芙兒不喜歡牛乳,近身伺候的鳴玉和乳母兩人都知道。

周從顯沒有去看那籃碎點心,隻是對宋積雲頷首道,“多謝宋小姐美意,點心易碎,無妨。”

無妨?

薑時窈猛地抬眸看向他。

上一世,明明不是芙兒的錯卻斥責她沒規矩,就算是芙兒的錯,怎麼就不能對一個三歲的孩子說一句無妨呢!

宋積雲下頜微抬,唇角一揚,一個賤妾而已,哪裡值得她專程來一趟,母親不過是多心而已。

想到這兒,她再懶得多看薑時窈一眼。

“雲兒先去陪姑祖母了。”

看著宋積雲離去的背影,薑時窈幾乎咬碎了銀牙,原來一切早就有了跡象。

周從顯,“芙兒呢。”

“回世子,芙兒在屋裡寫字呢。”

周從顯點了點頭,走進內室,薑時窈轉身時,捕捉到鳴玉眼底一閃而過的癡戀。

再看過去,鳴玉已經低下頭。

薑時窈微微眯起眼來。

鳴玉,這麼早就背主了。

內室,小芙兒記得阿娘的交代,認真寫字。

肉乎乎的小手握著與她的手極不相符的大毛筆,認認真真地在地上畫橫,似乎一點兒也不怕枯燥。

周從顯從女兒的身後環抱住她,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和筆。

“芙兒,寫字要有起勢和落勢,寫出來的字才會有形,莫要小看這一橫,爹爹兒時這一橫都練了兩年。”

芙兒回頭就看到爹爹,“爹爹!可是什麼是勢呢。”

周從顯帶著女兒的小手一筆一劃地寫字,講解。

薑時窈看著女兒的笑臉,袖管裡的手指緊握成拳頭,她們母女的安危難定。

宋積雲一定會嫁進來,她和芙兒也會走上上一世的死路。

她的視線落在桌子上的食籃上。

片刻後,她抬手讓鳴玉進來。

薑時窈從梳妝台抱出一個丁零當啷的小匣子,芙兒小孩兒心形立刻被吸引了。

周從顯摸了下女兒的發頂,“寫字專心。”

再抬頭,就看到薑時窈從匣子裡取出少得可憐的銀子遞給鳴玉,“你去德興樓買些栗子酥,彆買牛乳的,芙兒不愛吃。”

周從顯出聲,“你這點兒銀子就彆去德興樓了。”

薑時窈窘迫地看向他,“讓世子見笑了,妾沒有生財之道,平日裡隻攢下這些。”

周從顯將女兒從桌後抱了起來,“告訴爹爹,芙兒喜歡吃什麼。”

小姑娘立刻抱著爹爹的脖子笑彎了眉眼,“栗子酥!”

她頓了下又補充,“不要牛乳!”

周從顯眼底含笑,“好,不要牛乳。”

芙兒又湊近爹爹的耳邊,“阿娘最喜歡甜豆花。”

周從顯抬手點了下小姑娘的小鼻尖,“小鬼頭。”

“走,爹爹帶芙兒去德興樓,獎勵芙兒今日習字的認真。”

三人出門的時候,恰好遇到周家三姑娘周莞青和宋積雲。

周莞青,“誒,大哥,你去哪兒?”

薑時窈跟在後麵,不動聲色地行了一個禮。

周從顯輕輕拍了下女兒的後背,“芙兒,叫人。”

芙兒坐在爹爹的臂彎裡,兩隻肉乎乎的小手在小肚子前交疊,行禮。

“芙兒見過,三姑姑。”

宋積雲唇角含著笑,“小芙兒怎麼不叫我呢。”

芙兒小嘴抿緊,扭捏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

宋積雲的眸底閃過一絲不快,旋即又柔笑道。

“今日上巳節,從顯哥哥可是帶薑娘子和芙兒去灃水看鐵花?”

周菀青,“我們也去,大哥同我們一起去唄!”

說著她又看向薑時窈,“今日灃水邊人多,你帶著孩子有多不便,鐵花又不止上巳節有,過些時日太後壽辰,全程都煙火,不出門都能看!”

薑時窈從善地接過女兒,“三小姐說得是,世子同兩位小姐去吧,妾自己帶芙兒去德興樓。”

周從顯隻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嗯”了一聲。

薑時窈抱著女兒上了馬車。

直到走出了朱雀街,看不到國公府了,她才拍了拍車廂壁。

“去西城馬市。”

她要去馬市去打聽黑市路引。

京城並非密不透風,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各家各府,有逃奴,也有離經叛道的公子千金。

出城路引是一門生意,除了官府能開,黑市也能開。

這一次,哪怕用全部身家換兩張偽造的路引,她也要帶芙兒逃出這座吃人府邸。

並非她不想留下複仇,而是她根本沒有複仇的資本,她在國公府毫無根基。

前世沉塘時,他甚至連麵不曾露,她連一句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宋積雲進門後,第一步便是以“庶女需主母教養“為名奪走芙兒。

她親眼看著女兒從活潑愛笑的孩童,變成畏縮咳嗽的病秧子——那些每日送來的“牛乳“裡,早被摻了損毀心肺的毒物。

她低頭望著女兒肉乎乎的小手,想起前世沉塘時的慘狀。

複仇可以等,但女兒的命等不了。

按上一世軌跡,宋積雲還有三個月進門,若在此前不能逃出京城,她們恐連葬身之地都沒有!

至於那些背主的丫鬟婆子,她一定會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去馬市做什麼。”周從顯的問話打斷了薑時窈的思緒。

方才明明已經離開的男人去而複返,直接推開車廂門鑽了進來。

他一雙狹長清冷的眼掃過母女倆。

“你、你怎麼回來了!”薑時窈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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