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心思地回了餐廳用飯,吃到一半蕭茵才姍姍來遲,看見蘇姚也在,她擠出個笑來,小聲打招呼,然後安安靜靜地坐在了椅子上。
蘇姚有些意外她的拘謹,忍不住看了一眼。
就連心不在焉的蕭縱都察覺到了。
“怎麼了這是?”
他隨手給蕭茵夾了塊雞仔餅。
蘇姚下意識開口,“她不吃肥肉。”
蕭縱一頓,扭頭朝她看了過來,蕭茵的眼睛也亮了一下,兄妹兩人,四隻眼睛全都盯著她。
蘇姚一頓,嘴這麼快乾什麼?
她低下頭,假裝自己剛才什麼都沒說。
一雙筷子小心翼翼地伸了過來,將一個灌湯包夾到了她碟子裡。
“你以前很喜歡的,嘗嘗。”
蕭茵小聲開口,帶著點討好,蘇姚不喜歡這種感覺,她不想再和蕭茵親近,自然也不需要她討好自己,她猶豫了一下,沒有將包子夾走,但也沒吃。
等她離開餐桌的時候,灌湯包還完完整整地在她碟子裡。
蕭茵滿臉的失望,嘴邊一癟,眼眶紅了。
蕭縱拍拍她的頭頂,“行了,有什麼好委屈的?蘇姚給你做飯的時候,你也沒少糟蹋。”
蕭茵不敢置信地抬起頭,蕭縱不安慰她就算了,竟然還雪上加霜,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哥哥?
她氣得抓起筷子,將蕭縱碟子裡最後一塊培根塞進了自己嘴裡,隨即氣衝衝地走了。
“……這孩子,忽然發什麼火?”
蕭縱莫名其妙,也放下筷子走了出去,蘇姚靠在沙發上看報紙,她閱讀的時候素來很認真,全神貫注的樣子。
蕭縱看著看著就有些出神,不自覺靠在了門上。
“看什麼?”
蘇姚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抬眸看了過來,那眼神裡帶著點無奈和嗔怪,看得蕭縱心花怒放,他喜歡蘇姚這個眼神,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湊了過去,幾乎遙遙貼在她身上,被蘇姚推了一下,才在她身邊坐下來,“看你啊。”
蘇姚沒理會他的花言巧語,繼續去看報紙,一則報道占據了頭版頭條。
是總統軍和倭國達成了和談協議,雙方一致將槍口,對準了組織。
蘇姚指尖一顫,卻不敢在蕭縱麵前露出異樣來,慌忙找了個借口上了樓。
她盯著那報道看了又看,心情沉悶得渾身無力,同為國人,怎麼會有人選擇引狼入室呢?
她怕露出馬腳,晚飯沒下去吃,夜裡卻是輾轉反側,既憤怒又擔心,冷不丁門外響起細微的腳步聲,她陡然冷靜下來,貼在門上聽外頭的動靜。
好像是蕭縱下了樓,他似乎並沒有開車,步行出了門。
蘇姚連忙扒著窗口看了一眼,愕然發現,門口的守衛竟然被調開了。
蕭縱出門,連守衛都要避開……
她心頭一陣狂跳,連忙換了套衣裳想要跟下去。
可剛走到門邊,錐心的痛楚就湧了上來,她咬牙忍住了痛呼,臉色卻異常難看,她如今的確能撐得住,可拖著這樣的腿,想追上蕭縱,根本不可能。
她想起那盒針劑來,猶豫再三,還是拿了一支,打進了靜脈裡。
她其實沒報多少希望,畢竟蕭縱那張嘴,能有幾分可信?
可出乎意料的是,腿上的痛楚竟然真的在迅速緩解,而且這種感覺,和止疼藥模糊感官的感覺全然不同,她隻覺得身上無比輕鬆,仿佛退去了一層沉屙。
她驚喜得無以複加,反複摸著自己的小腿,竟然真的有用。
蕭縱竟然不是糊弄她,他竟然沒有糊弄她。
她想起來蕭縱之前說過的,他一直在讓人研究她的病,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為了她手裡的那個提煉方子,真的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她心情十分複雜,隻是時間容不得她多想,等那股痛楚徹底退下去,她立刻下樓,跟在蕭縱身後出了門。
男人本就身高腿長,步子又走得極快,蘇姚幾次都差點被他甩開,好在這一片的地形她還算熟悉,堵了一把去抄近路,果然再次看見了蕭縱的身影。
這是一片民居,距離下百盛不遠,也傳染了那邊的混亂,狹窄擁擠。
就在蘇姚躲避蕭縱目光的幾秒時間裡,對方就消失在了某一扇門後,蘇姚不敢靠太近,等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人出來偵查,這才悄聲爬上牆頭。
隻有一家亮著燈,目標很好確認。
蘇姚悄無聲息地落了地,貼在窗沿下麵聽裡麵的動靜。
“我們有共同的目標,應該合作,而不是自相殘殺,蕭少帥,你抗戰的時候不遺餘力,是條漢子,你這樣的人,難道真的想將屠刀對準同胞嗎?剛才的提議,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男人鏗鏘有力的聲音傳過來,蘇姚眼底閃過震驚,難道海城除了她和沈知聿,還有其他的同誌?
而且,他竟然還想爭取蕭縱?
心跳毫無預兆地跳快了幾分,蕭縱會答應嗎?
如果他真的能答應……
她不自覺緊張起來,房裡卻傳來一聲輕笑,“好處呢?”
蕭縱的聲音有種陌生的熟悉感,陌生在於她很久都沒聽過他用這種語氣開口了;而之所以熟悉,是因為那六年裡,她曾無數次聽見過這種漫不經心,滿是算計的語氣。
他不會答應。
蘇姚心裡忽然就有了結論,哪怕蕭縱還沒有明說。
“條件你提出來,我會儘量和組織申請。”
“那我可得想想……”
蕭縱拉長了聲音,蘇姚眉心忽然一跳,一股十分不好的預感湧了上來。
她不明所以,卻很清楚這種感覺不是空穴來風,她豎起耳朵謹慎地觀察四周。
細微的摩擦聲正在慢慢靠近,在蟲鳴的遮掩下,十分隱蔽,可蘇姚還是聽見了。
蕭縱來這裡,不是要談合作,而是要抓人!
蘇姚恨得咬牙切齒,再不敢耽誤,低喝一聲,“快跑,有埋伏!”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裡麵的兩人分不清她是敵是友,但蕭縱心裡有鬼,所以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抓人,蘇姚一槍打了過去,蕭縱躲閃不及,這一槍貼著臉頰擦了過去,留下了一道灼燒的痕跡。
另一人抓住機會,從窗戶裡翻出去,拔腿就跑。
蘇姚也不敢耽擱,翻上院牆,往反方向奔逃。
“草!”
身後傳來蕭縱的怒罵,緊接著有人追了上來。
蘇姚心裡一緊,汗毛都豎了起來,可又覺得慶幸,至少蕭縱來追她,另一個人就安全了。
隻是,她要怎麼才能逃得掉?
槍擊聲自身後響起,蘇姚不敢回頭,胡亂反擊了一槍,趁機拐進了另一道巷子裡,但對方人多,隻要蕭縱想,有的是人手,她不能拖時間,要儘快甩掉這些人。
危急時刻,她思緒無比清明,她當下唯一能利用的優勢,就是地形。
她抬眸看向不遠處,下百盛就在不遠處,她隻要逃進去,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她不再猶豫,起身就要跑,什麼東西卻咕嚕嚕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