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上那具"屍體"睜眼的瞬間,整個地宮的氣溫驟降。胡亦萱看見自己呼出的白霧在空中凝結成冰晶,驚鴻劍的劍鋒覆上一層幽藍冰霜。更駭人的是,那具軀體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血色,心口的斷劍被新生的血肉緩緩推出!
"退後!"時晨一把扯回胡亦萱,玉璽在他掌心迸發灼目金光。光芒照在蘇醒的"屍體"臉上,那張與當今聖上相同的麵容突然扭曲變形,露出下方青灰色的真實皮膚——這根本不是先太子,而是戴著人皮麵具的守陵人老祖!
謝時昀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他吃了太子伯父!"他天靈蓋的鎮龍釘突然自行旋轉,黑血順著鼻梁汩汩流下,"二十年前我親眼看見他在寒玉棺前"
龍雀衛的弩箭暴雨般傾瀉向王座,卻在觸及那具軀體的瞬間全部凝固定格。守陵人老祖緩緩抬手,所有箭矢調轉方向——竟朝著原路反射回來!胡亦萱本能地揮動驚鴻劍,劍鋒劃過的空氣凝結成冰牆,將大部分箭矢攔腰截斷。
"梅魄冰心"守陵人老祖的聲音像是千萬根冰棱互相摩擦,"太子妃果然把劍訣傳給了你。"
時晨背後的光翼再次展開,這次凝實如鎏金琉璃。他躍起時帶起的風壓震碎了地宮頂部的冰錐,玉璽化作金色流星直擊守陵人麵門。就在碰撞前的刹那,老祖胸口突然裂開——七條帶著倒刺的冰藍觸手破體而出!
胡亦萱的劍鋒與最先襲來的觸手相撞,金鐵交鳴聲中虎口崩裂。更可怕的是,那些觸手表麵分泌的黏液正在腐蝕驚鴻劍的劍身。謝時昀突然從側翼衝出,用身體纏住兩條觸手,他腦後的鎮龍釘迸發血光:"快!刺他臍下三寸!"
時晨的光翼在空中劃出耀眼光弧,玉璽重重砸在守陵人指出的位置。伴隨著玻璃碎裂般的脆響,老祖腹部裂開無數細紋,裡麵湧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密密麻麻的冰晶蟲!
"寒髓蠱"謝時昀的右臂已被觸手絞斷,卻仍死死咬著另一條觸手,"他用這個假死二十年"
胡亦萱突然福至心靈,將裂開的龜甲擲向蟲群。當甲片與冰晶蟲接觸的刹那,杜婆婆那滴暗藏的血珠爆開了——竟化作一張燃燒的血網罩住守陵人全身!老祖發出淒厲哀嚎,那些觸手瘋狂拍打地麵,整個地宮開始崩塌。
"走!"時晨攬住胡亦萱的腰衝向青銅門,卻被突然升起的冰牆攔住去路。眼看頭頂巨石砸落,最後三名龍雀衛縱身躍起,用身體架起人橋。他們被壓碎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殿下記得朱雀門"
謝時昀不知何時爬到了守陵人背上,僅剩的左臂死死摳進對方眼眶:"姐姐走啊"他的身體突然膨脹如球,皮膚下透出駭人紅光——竟是引爆了體內所有鎮龍釘!
爆炸的氣浪將胡亦萱和時晨推進青銅門內。當他們在冰滑的通道裡翻滾下落時,身後傳來守陵人扭曲的咆哮:"你們根本不懂《山河社稷圖》的真正用途!那根本不是地圖,是鎖龍——"
最後幾個字被永恒的冰封隔絕。胡亦萱在昏迷前最後看到的,是通道儘頭無邊無際的星空——真正的龍眠之地,竟是在山腹中鑿出的渾天儀內部!懸浮在星圖中央的,是另一具寒玉棺,棺中躺著個與太子妃容貌酷似的少女。
"那是我?"
黑暗吞噬意識前的最後一刻,她感覺時晨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兩人的血交融處綻放出五瓣梅的光紋
當胡亦萱再次睜眼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青銅穹頂上的星圖。那些鑲嵌的寶石正在自行移動,重組出熒惑守心的天象。她試圖起身,卻發現驚鴻劍已與右手凍在一起,劍尖延伸出無數冰絲連接著中央寒玉棺。
"彆動。"時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心口的金龍紋已蔓延至全身,在皮膚下流轉如活物,"你在與龍眠之地共鳴。"
胡亦萱這才發現,自己左腕被割開一道傷口,金紅色的血絲正順著冰絲流向玉棺。更詭異的是,棺中少女的麵容正隨著血液注入變得越來越像她!
"她是"
"太子妃用《青囊書》秘法培育的肉身。"時晨用玉璽接住從穹頂墜落的星輝,"本該用來承載她的重生,但現在"他突然割開自己手腕,讓金血滴入胡亦萱傷口,"龍雀印選擇了你。"
兩種血液融合的瞬間,驚鴻劍劇烈震顫。覆蓋劍身的冰殼嘩啦碎裂,露出底下流轉著星光的劍身。胡亦萱突然想起杜婆婆教她的那首古怪童謠:"梅魄冰心映日月,龍血鳳髓開天門"
棺蓋突然滑開,少女的遺體化作光點湧入胡亦萱體內。她痛苦地蜷縮起來,感覺有無數記憶在腦中炸開——東宮的梅樹下,太子妃將五歲的小女孩抱在膝頭:"萱兒,記住驚鴻劍法的最後三式"
時晨突然按住她太陽穴:"固守靈台!彆被記憶洪流衝散!"
渾天儀開始加速運轉。當代表熒惑的紅色寶石與紫微星重合時,玉棺基座裂開,升起個玄鐵匣子。匣麵刻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圖案:九條龍被鎖鏈穿過脊椎,釘在巨大的山河地形圖上。
"原來如此"時晨的金瞳收縮如針,"所謂《山河社稷圖》,是前朝鎮壓龍脈的刑具!"
胡亦萱的劍突然自行刺向鐵匣。在劍尖接觸的刹那,匣內傳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斷裂聲。緊接著,整個山體開始震動,遠處傳來連綿不絕的龍吟!
"我們中計了。"時晨臉色慘白,"守陵人故意引我們打開這個他根本不是靖王的人,是前朝遺老!"
通道深處傳來冰層碎裂的巨響。胡亦萱拉起時晨衝向星圖背麵隱藏的甬道,驚鴻劍所指之處,堅冰自動分開通路。當他們跌入地下暗河時,身後的渾天儀正在崩塌,那些墜落的星寶石在水中炸開,每一顆都釋放出扭曲的光影——
二十年前的真相終於完整呈現:靖王與守陵人老祖密謀,用《山河社稷圖》抽離九條主龍脈的靈氣注入先太子體內,導致其血脈異變。而太子妃為保全最後一條龍脈,不得不將剛出生的時晨交給胡敏
"所以龍雀印根本不是傳承"胡亦萱在湍流中抓緊時晨的手,"是被強行灌注的龍脈!"
暗河突然垂直墜落。當他們跌入萬丈深淵時,時晨背後的光翼完全展開,在最後關頭緩衝了墜勢。落腳處是個巨大的溶洞,中央水潭裡沉著九具青銅棺,每具棺槨都延伸出鐵鏈,鎖著潭底一團蠕動的金光。
"九龍鎖靈陣"時晨的嗓音變得嘶啞,"我的力量在流失"
胡亦萱的驚鴻劍突然發出清越劍鳴。她福至心靈地割破雙手,將血抹在劍身銘文上。當血珠填滿最後一個筆畫時,劍刃騰起青白烈焰,那些火焰自動撲向潭中鎖鏈!
金屬熔斷的刺耳聲響中,第一團金光破水而出,徑直沒入時晨心口。他痛苦跪地,背後的光翼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皮膚表麵浮現的龍鱗紋路。胡亦萱想要上前,卻被突然沸騰的潭水逼退——剩餘八條龍靈正在互相吞噬!
"用玉璽!"時晨咳著金血喊道,"鎮住它們!"
胡亦萱拋出玉璽的瞬間,驚鴻劍脫手飛出,與玉璽在空中相撞。刺目的白光中,她看見劍身映出自己的倒影——那分明是太子妃的容顏!八條龍靈在這道光芒中凝固,最終融合成一道金龍虛影盤繞在時晨身上。
溶洞頂部突然透入天光。隨著龍靈歸位,覆蓋山脈的積雪開始融化,露出被掩埋二十年的朱雀門城樓。胡亦萱攙扶著重傷的時晨走向光亮處,看見山下平原上黑壓壓的軍隊正在集結。
最前排的玄甲騎兵突然分開,讓出一頂明黃鑾駕。當簾幕掀起時,露出的麵孔讓時晨渾身一震——竟是與他容貌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
"皇叔"時晨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恨意,"你親自來送死了。"
皇帝抬手示意,三千弓弩手同時張弓。就在箭雨離弦的刹那,山巔傳來清越的雀鳴——胡亦萱回頭看見,融化雪水在山脊勾勒出的輪廓,分明是展翅欲飛的朱雀!
第一支箭觸及山體氣牆的瞬間,整座朱雀峰亮起古老符文。胡亦萱腰間的梅花簪突然飛起,在空中化作三尺青鋒,與驚鴻劍交叉成十字光刃。皇帝鑾駕前的十二麵龍旗齊齊折斷,露出藏在旗杆中的鎮龍釘。
"原來如此"胡亦萱握住雙劍,"當年梅花衛的覆滅,是因為出了內鬼"
時晨突然奪過驚鴻劍刺向自己心口!金血噴濺在玉璽上,立刻引發天地異變。雲層中探出巨大的龍首虛影,而朱雀峰的石壁開始剝落,露出內部埋藏二十年的戰爭機關——數以千計的青銅機關獸正在蘇醒!
皇帝終於露出驚恐神色。他撕開龍袍,心口處赫然是正在潰爛的噬心蠱:"你以為朕願意當這個傀儡?真正的靖王早就"
話未說完,他的頭顱突然旋轉了三百六十度。從影子裡站起來的,是胡亦萱最熟悉的夢魘——第七個謝琰,或者說,唯一真正的謝時昀。隻是此刻他眼中再沒有孩童般的懵懂,隻剩下深淵般的惡意。
"姐姐。"他歪著頭微笑,這個動作讓脖頸發出木頭摩擦般的聲響,"你終於把龍靈都放出來了。"
胡亦萱的雙劍突然不受控製地互相攻擊。她驚恐地發現,謝時昀手中握著的正是守陵人老祖那截斷指——此刻正散發著與玉璽同源的光芒!
"驚喜嗎?"謝時昀的皮膚開始片片剝落,露出底下青銅機關構成的真容,"從六十年前墨家覆滅開始,這個局就布下了。所謂七皇子,不過是承載機關核的皮囊"
時晨突然將玉璽按在胡亦萱後心。劇痛中,她看見自己血裡浮現出細小的金色符文——這才是太子妃真正的遺產,刻在血脈裡的《青囊書》禁篇!
謝時昀或者說機關核的操縱者終於變了臉色。他急速後退,卻撞上了不知何時出現的蘇明遠。老首輔手中捧著的,正是當年太子妃自焚時戴的鎏金麵具。
"墨家巨子。"蘇明遠的聲音年輕了二十歲,"你忘了機關術最基礎的準則——"
麵具扣在謝時昀臉上的刹那,他體內傳來齒輪卡死的刺耳聲響。胡亦萱趁機擲出雙劍,交叉的劍光貫穿了那具機關軀體。爆裂的瞬間,她看見無數青銅碎片中躍出一隻機關蜘蛛,正欲鑽入地下——
時晨的龍血後發先至。金色血滴擊中蜘蛛的瞬間,平原上的三千鐵甲同時僵直,他們的鎧甲縫隙裡爬出密密麻麻的青銅蟲!
"結束了"時晨踉蹌著跪倒,"墨家用六十年滲透朝堂,終究"
他的話沒能說完。朱雀峰頂突然傳來第三聲雀鳴,比前兩次更加震撼天地。胡亦萱抬頭望去,隻見融化的雪水在山脊形成八個巨字:
"龍雀三鳴,山河重光"
在無數將士的驚呼聲中,真正的傳國玉璽從雲層墜落,穩穩落在時晨掌心。而山下那個"皇帝"的屍體,正在陽光下融化成一灘腥臭的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