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榮性子更像王翠紅,向來坦率,不藏著掩著:
“媽,你怎麼回事?不就補一件衣服嗎?你還跟我計較上了,你平時可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王翠紅一一翻好衣服,頭也不回:“小周對我好,對我們家也好,我給他補衣服,當然不會計較。
那我問你,這衣服真是小周的?現在還沒到七月呢,小周大學這麼早就放假了?
他身材高高大大,又講衛生愛乾淨,你那件衣服又小還臭烘烘的,不可能是小周的。”
劉春榮被說到啞口無言,心虛地眨了眨眼:“今年放假早,他前兩天剛回的城裡。”
王翠紅問的問題,提出的質疑,她一個都沒有回答。
見王翠紅不為所動,劉春榮湊上前抱住她撒嬌:“媽,你就幫我補補唄,就一次,行不行?”
王翠紅心頭剛軟和了一下,突地想起昨天劉春榮當街說的話。
她伸手撥開劉春榮,抿緊了唇,狠心沒有回應。
這個女兒脾氣像她,長相也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她。
王翠紅因此總忍不住多偏心她兩分,想儘辦法為她謀劃,讓她過上好日子。
可惜……有人不領情,還嫌她多管閒事。
“媽!”劉春榮急了,撿起布袋裡的衣服,癟癟嘴,“那我自個兒補,到時候被紮了一手的窟窿眼,你可彆心疼。”
換做平時,劉春榮鬨了這麼一通,王翠紅早就心疼地接過活替她乾了起來。
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劉春榮隻見王翠紅看她一眼,還真回屋取了把蒲扇,慢悠悠乘起涼。
劉春榮隻覺得她也太莫名其妙了,氣哼哼揣著衣服進了屋。
自個兒補就自個兒補,她又不是沒長手。
她還嫌王翠紅補的衣服針線太粗,走線難看,不太真心呢。
王翠紅輕搖蒲扇,看著那些字跡討論過後,像封八零第一討債鬼給劉全一樣,給劉春榮封了個八零第一戀愛腦的名號。
【呸!戀愛腦,狗都不吃。】
【她這哪是戀愛腦的,分明是冤大頭。王老太怎麼勸都不回頭,還薅王老太的羊毛扶持對象,跟瘋魔了一樣。】
【劉春榮該不會真以為上輩子周知青的成功,都虧得她旺夫,都得多虧她幫著扶持出主意吧?】
【嘿嘿,人家不就是這麼想的?你瞅瞅她一重生就跑去鄉下跟初戀重修於好,還狂踩周知青來討好初戀,還能是為了什麼?】
【行行行,劉俊的戀愛腦也算是有傳人了。一個戀愛腦還不夠,兩個都是,怪不得王老太被吸血到死。】
【還說什麼就一次?我可去劉春榮的吧,一次又一次,一次還一次,次次幫完忙就嫌王老太多餘,當麵罵周知青不配,我呸,就你最配!】
【你們都關心王老太受了多少委屈,不像我,我隻在意王老太什麼時候發家致富,狠狠打臉劉家那一堆白眼狼……】
王翠紅坐在平房門口,聽到屋裡傳來哐當哐當的聲音,搬著小板凳換到曬不到太陽的地方。
下午的太陽太毒,可不能直接暴曬。
看時間差不多了,王翠紅收好主家的衣服,一一折疊整齊,收到乾淨的布袋裡,再提上兩個木桶,裡頭放著棒槌等東西,風風火火出了門。
劉春榮坐在客廳裡,腿上放著一件藍灰工裝,線崩壞了的地方,插了一根細針,針尖上染著針眼大小的血跡。
劉春榮含淚吸著手指,隻覺她可太委屈了。
本來還想等王翠紅進屋,就給她看看自己手上的窟窿眼,順理成章將這件臟衣服給王翠紅縫補清洗。
誰知道王翠紅連門都不進就離開了。
劉春榮又氣又疼,乾脆回屋收拾了衣服和家當。
她才不要待在家裡受王翠紅的窩囊氣!
她要搬去跟剛進城還不習慣的錢關住!
就讓王翠紅像昨天一樣,找不到她乾著急!
劉春榮收拾東西的時候,王翠紅正巧路過自家地裡,停留了一會兒後,再度提著木桶出發。
順順當當跟主家交接完,這家的女主人還誇她:
“整個城裡,就數你針線最細密緊實,不像那些花花架子,補起衣服好看是好看,但輕輕一拽就斷,不經用。”
王翠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略一遲疑,主動問她:“妹子,你要楊梅嗎?自家地裡種的,剛熟不久。”
女主人愣了下,顯然沒想到王翠紅會這麼問。
王翠紅一看,剛要擺手說她胡扯的,不要放在心上。
“楊梅?酸麼?你要怎麼賣?還是跟平時種的青菜紅薯一樣,換成肉或票?”
王翠紅小心從兜裡掏出拿布包著的楊梅,遞過去:“你嘗嘗行不。行的話,三毛錢一斤,你要的話,我明天一早給你摘過來。”
三毛錢一斤不算便宜。
但到農貿市場或是副食店買,也差不多是這個價,還不怎麼新鮮。
“那成,我家裡人多,你給我摘上半籃子,來個兩三斤嘗嘗鮮。”
她先給了一半的定金,也不怕王翠紅唬人。
王翠紅這人在附近還是有點口碑的,性子急是急了點,可乾活踏踏實實,從不糊弄人。
王翠紅攥緊錢,回家路上,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的石頭稍微變小了點。
沒人養著,她在城裡,也不是活不下來。
晚上,劉俊和劉富劉貴他們跟中午一樣,是去國營食堂吃過飯後回來的。
澡也不洗,就坐在家裡,扯著嗓子談論國營食堂的飯菜有多好吃。
“不像媽,做來做去,就那幾樣菜,每回不是鹽多就是不加油,那吃著有什麼滋味?”
“尤其今天中午吃的那道紅燒肉,油汪汪的,可香可好吃了。”
“我倒覺得油燜茄子更好吃,摻了一點點肉沫……”
王翠紅早早洗完澡上了床,沒理會外頭的動靜。
劉富和劉貴聊了半天覺得無趣,被劉俊不耐煩的一催,撇撇嘴去洗漱。
到廚房一看,又故意沒燒水,暖水壺、鍋、水缸裡都是空的!
彆說洗澡擦臉了,連潤潤嗓子的水都沒有!
劉富到外頭跟劉俊一說,被劉俊指揮摸黑去挑水,他哪肯乾?
轉頭回了屋裡,抱著腦袋睡下,隻當沒聽見。
劉全還在嚷嚷渴死了渴死了。
劉俊煩的不行,惡狠狠瞪了王翠紅的房門幾眼,陰著臉就睡在客廳裡,不信明天早上王翠紅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