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雪問生從房內出來,桑霽所在那一圈頭頂的葉子都禿了。
而桑霽周圍全是樹葉。
一看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誰,他笑了下,這是想什麼天大的難題啊。
抬手設了個陣法讓樹葉重新長出新葉,他拍了拍懷裡的乖乖,乖乖立刻朝著桑霽跑去,耳朵在空中一抖一抖的。
桑霽抬眼,“說完了?”
雪問生輕聲道:“嗯。”
桑霽將乖乖放在肩頭,起身朝院門口走,“走吧。”
她今天還沒有練槍呢。
雪問生:“你去吧,我有事要和兩位長老商量。”
桑霽腳步一頓,轉頭狐疑看著雪問生。
能商量什麼?
她可是知道雪問生接下來會做什麼的。
雪問生:“關於雪族聖殿的事,我想聖子就從我這裡斷了吧。”
桑霽看都沒看裡麵的長老,雪問生說了她就說,“好。”
仿佛雪族也是她的一樣。
雪族的聖子是不能沾染世俗也不能走出聖殿的,雪問生十六年前第一次反抗讓自己走出了雪族來到雲空城便不知費了多大力氣。
桑霽看著四周,她也可以在這裡練槍等雪問生。
剛想完就見雪問生指了指頭頂的樹,和躲在門後看她的長老。
雪問生:“阿霽,你在這,我談不了。”
桑霽:“嘖。”
都怪她太厲害了,這棵樹她一槍下去就得灰飛煙滅,裡麵那個長老也真的膽小,她抬手,指尖一縷青火飛出去繞在雪問生身上,“我去練槍,順便去找架打打,雪問生,你等我打完架來接你。”
雪問生聞言笑也不是,無奈也不是,什麼叫等她來接他。
“我會自己回去的,認得路。”
桑霽思考了一會兒,雪問生很少出來,這些年除了在她的院子便是在城主府,每次出來都是因為她,但也隻會像她闖試煉樓那天那樣,隻是看著她。
桑霽莫名有一種不放心雪問生第一次獨自回家的心態,她叮囑雪問生,“那你直接到我身邊來。”
她身上有雪問生特意做的鈴鐺,雪問生永遠可以到她身邊來。
這個鈴鐺還是她第一次去禁林時因為對什麼都好奇不小心將長老甩開了,當時桑家所有長老,她爹她娘都入禁林尋她去了。
禁林其實是一片有著各種妖獸的地方,雲空城兩邊是綿延不絕的山脈,山脈之後便是修士神識掃不儘的禁林,裡麵靈物多,危險也多,這些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裡麵。
那次過後雪問生就做了這個鈴鐺,隻要她不阻攔,雪問生什麼時候都可以出現在她身邊。
雪問生有些暖心,小混蛋好的時候是真好,渾的時候也是真渾。
“我不會丟的,晚上給你做糖糕。”
桑霽招手,將乖乖也放在雪問生身上,“好。”
雪問生做的糖糕可好吃了。
棗糕第一,糖糕第二。
這是桑霽在心裡給二者排的名。
說走就走,桑霽幾乎是轉身就不見了,快到院中人隻看到了殘影。
雪問生將地上那些葉片挑出來些好的,洗乾淨放在石桌上,再將乖乖放下去。
守山長老此刻已經睡著了,對方一旦睡著,便和木石沒什麼差彆,五感儘封,刀槍不入,最少也要三四個月才會醒來。
雪長老從屋內出來,坐得離雪問生遠遠的。
雪問生隻能道:“長老,抱歉。”
他伸手去摸繞著他的這縷青火,青火繞著他指尖,溫溫的,不燙。
而雪長老見狀麵色難看到了極點。
“少君她娘是雲空城大祭司嗎?”
雪問生一頓,立刻淩厲看了過去,“長老。”
雪長老見雪問生還這麼護著人,立刻氣得三魂七魄都要沒了,“雪問生,你要被她害死了!”
雪問生冷聲,“慎言。”
雪長老感受到了雪問生身上的寒意,更加心塞了。
“好吧,不是把你害死,但你要被她催熟了!”
雪長老焦躁地在原地跺腳。
雪問生一怔,“什麼意思?”
雪長老掐著手指算,按照去世的大長老算的,雪問生的體質至少需要兩百年才能成熟,可是現在馬上就要到了。
他對不起大長老啊,大長老不不想將這件事告訴他,希望將什麼成人期帶入土,可又擔心雪問生以後有突發意外才留了一手。
現在就是突發意外。
雪長老要氣死了,“什麼狗屁少君,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雪問生抬手,雪長老立刻被一根水柱淋了個透心涼。
雪問生麵色很淡,眉目間卻是冰冷刺骨的寒。
雪長老在聖殿守了雪問生一輩子都沒見到這樣有攻擊性的雪問生。
他們的聖子該是溫和慈愛的。
雪長老立刻平和了下來,“對不起,聖子。”
雪問生手上的青火不斷跳躍,像是某人拽著他指尖一樣,這讓他神情稍微好了點,“說吧,大長老給你留了什麼。”
雪長老猶豫了會兒最後破罐子破摔全說了。
反正都到這一步了。
他說完去看雪問生的神情,隻有憤怒,他就算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帶著聖子回去聖殿,結果就看見雪問生耳尖紅了,似乎是極其不敢相信以及羞愧。
沒半點憤怒。
另一邊桑霽回到了自己院中,拿出槍就在院內耍了起來。
她平時雖然想一出是一出的,但隻要認真要做什麼,很快就能進入狀態。
此刻練槍也是一樣。
在院中練了兩個時辰,她才停下來喝口水。
喝著水她想到雪問生說的。
“你覺得你能關得住我嗎?”
桑霽盯著茶杯,這個杯子不就關住了水嗎。
看著看著,她陷入一種很玄妙的空間中,慢慢閉上了眼。
天地間在這一刻都變得渺小了起來。
有什麼一閃而過,桑霽努力抓住。
這東西卻跑得很快,她一路追卻怎麼都抓不住,隻能沉住氣慢慢靠近,尋找一擊拿到的機會。
蟄伏了不知多久,她總算提前一步擋在了這東西前麵,一把將其抓住。
桑霽猛地睜開眼睛。
她知道了。
知道怎麼困住雪問生的陣法讓其用不出來了。
“雪問生。”
院中無人應答,桑霽看著天色,天已經黑了,怎麼雪問生還沒回來。
剛要出門找人就見空中有一層結界。
雪問生布置的。
那應該是回來了。
她推開門準備去她爹娘的院中。
門口守著的侍衛見桑霽出來趕緊道:“少君,您出關了?”
桑霽:“?”
侍衛解釋是大祭司叫他們來的,因為雪君說少君入定閉關,估計要好幾天才能出來。
桑霽一頓,敏銳地問:“我入定了多久?”
侍衛:“您是昨日入定的。”
桑霽讓人下去。
冷著臉搖了搖鈴鐺,金光閃現,雪問生現在在禁林長著桑明花的那片懸崖上。
“嗬。”
她都說了不準去,雪問生還去。
桑霽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張傳送符,這些年雪問生做的符,隻要雪問生有的她都有一份,製作極難隻有一份的那種符她有雪問生沒有。
頃刻間,桑霽就從城主府到了禁林裡開著桑明花的懸崖上。
大片的桑明花開著,將四周編織成了粉色的夢,若心性不堅定,跨進去就被自己的欲望控製一晚。
桑霽走在花叢中,懸崖邊有棵大樹,此刻雪問生就和桑空落坐在那裡。
四周有結界。
她再次甩動了鈴鐺,如同那晚一樣,雪問生和桑空落的對話清晰傳來。
桑空落正在說她的事,應該是被桑明花影響了。
但桑霽有些疑惑,桑空落不是那樣能輕易放下心防的人,這一次她和雪問生可沒有什麼特殊的交集,為什麼還能在此刻對雪問生放下心防?
不會中邪了吧。
就像那些文字裡的雪問生一樣,中邪!
她現在不覺得那樣的雪問生蠢了,她的人怎麼能蠢呢。
雪問生隻是這方麵差了一點,每個人都有差一點的地方,她現在覺得是中邪。
桑空落說完,她聽見了雪問生的聲音,隻要雪問生敢被這些影響走向寫好的那條路,她今晚就將人鎖起來。
懸崖邊,雪問生坐的地方和桑空落隔了三兩個人的距離,他頓了會兒,看向結界外,最終還是將自己想問的問出,“實不相瞞,我也有一事很苦惱想要求教少祭司。”
桑空落正在懊惱,她怎麼會說這些給雪問生聽。
又不是很熟。
況且雪問生在她這裡以前是個純淨的人,現在卻算不上光明磊落。
阿霽才十六歲!
她平複著莫名其妙的心緒,“你說。”
雪問生問:“少祭司也是阿霽這個年紀過來的,你知道她這個年紀在想什麼嗎?”
他本來隻是來摘些桑明花,見桑空落在這裡,卻突然想問問對方這個問題。
算是病急亂投醫,他缺乏一個能讓他了解桑霽這個年紀想法的女子,又不能去問桑盈,隻好委婉問問桑空落。
桑明花要用也要用對了才有效。
桑空落想起桑霽,眉眼間柔和了下來,“我不知道她,不過我十六歲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在同齡人裡是天下第一,不知天高地厚為此去雪族尋找雪魄入體修煉。”
“雪君,當年的事”
雪問生突然對桑空落搖頭。
桑空落皺眉。
雪問生撩起自己一縷發絲。
桑霽的符還是他給的。
上次沒將這個符破了,這次也不會。
他對桑空落道:“當年的事過去了,我會還的。”
他是喜歡這個人,但也僅僅是喜歡。
更何況都過去了,他現在無暇去顧及自己這份心意。
雪問生此刻在想,桑霽怎麼來了這麼久還不過來。
小霸王什麼時候學會遷就了。
可彆委屈了。
雪問生坐不住,他起身給桑空落道:“少祭司,再會。”
桑空落皺眉,“不用還,當年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再會。”
雪問生笑了笑沒多說什麼,轉身出了結界朝桑霽在的位置走去。
桑霽耐心紮著一個花環,見雪問生過來了問:“怎麼不繼續聊了。”
這開口的渾勁,雪問生仔細看了看,確實沒看見什麼委屈或者遷就,隻有理所當然的指責。
他好笑道:“回去吧。”
桑霽站起來,剛靠近就見雪問生躲開了。
她不爽,“我會吃了你嗎?”
每次都躲!
雪問生看著桑霽手裡的桑明花花環,花環是桑霽唯一會編的東西。
他低下頭。
桑霽冷哼一聲將花環戴在雪問生頭上,大小剛好。
隨手拔下不少花,一朵一朵插在雪問生的發間,插滿了心情才好了不少。
心情好了,桑霽也笑了起來。
“雪問生,這次我就放過你了,下次我不準你做的事你不能做,否則我就真將你鎖起來。”
雪問生隻當聽見了胡話。
“走吧”
他突然停下腳步,瞬間彎腰捂著心口。
桑霽皺眉,“雪問生?”
雪問生慌忙後退幾步,熱浪幾乎是瞬間就席卷了他,呼吸即刻急促了起來,一股叢下至上的衝動蔓延開,他瞬間半跪了下去。
怎麼會,成人期怎麼會現在來,雪長老算的日子至少還有十日。
毫無預兆讓雪問生慌亂,他緊抿著唇試圖壓製。
桑霽著急到了雪問生麵前,伸手要去摸雪問生的脈。
雪問生腦中有個聲音讓他抱上去,隻要碰到桑霽就好了,就會舒服。
下一刻雪問生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他怎麼能,怎麼能將桑霽代進這種想法裡。
他齷齪!
雪問生死死壓著那道聲音。
“雪問生!”桑霽不知道雪問生怎麼了,但是雪問生很不對勁,眼尾瞬間就泛了潮意,胸膛起伏也大了,一隻手狠狠抓在了土地,另一隻手緊拽著自己衣衫,她探脈象並沒有事,隻能去探雪問生的識海,但她的靈力才送進去就被雪問生吞了。
這是從來沒有的情況,以前都是她的青火融了雪問生的靈力。
雪問生羞恥閉上了眼,立刻推開了桑霽,不敢多看桑霽一眼,轉身撕碎空間跑了。
不行,他必須一個人待一段時間。
必須。
不能,千萬不能被桑霽發現。
這是他養大的孩子。
這是他想要托舉到巔峰的孩子。
這是桑霽!
他今日的醜態誰都可以發現,唯獨不能是桑霽。
他今天哪怕是死了都不能染上桑霽毫分。
他一個這麼大歲數的人。
他清清楚楚看著她長大。
雪問生顧不上桑霽會不會傷心,抬手毀了發絲上桑霽用來追蹤他的符咒,渾渾噩噩藏了起來。
被扔在原地的桑霽此刻臉色沉得要殺人。
“雪問生!”
四周自然沒人能回答她。
這是桑霽意料之外的事,雪問生發生什麼事了,剛剛的神情怎麼會那麼痛苦!
明明那些文字寫了,雪問生在一個月後的成人期之前都不會出任何事!
桑空落從懸崖邊出來,“怎麼了?阿霽。”
桑霽此刻躁到體內的火都控製不住,瞬間燒乾淨了周圍的桑明花。
她搖動鈴鐺,卻尋不到雪問生的半點蹤跡。
努力深吸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朝著城中跑去。
雪長老還在,雪長老總會知道點什麼。
她這一刻祈禱雪長老彆是個廢物。
桑空落看愣了一瞬,“阿霽,我有傳送符。”
是什麼讓桑霽這麼著急,急到居然用跑的。
桑霽踉蹌了一下,將自己絆倒,她在原地滾了一圈,急忙拿出傳送符撕碎。
雪問生,你不準有事!
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