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問生想要逃離她?
這是一個桑霽從未想過的事情,她欺負他了嗎。
她執拗看著雪問生,可雪問生依舊那麼柔和,就像此刻掛在天上的月亮,似乎她的任何情緒都無法沾染上對方毫分。
桑霽摸著胸口,很悶。
從她看見那些文字開始,雪問生便一直在惹她生氣。
少女黢黑的眸子認真看著人,眼底的神色被夜色遮擋。
雪問生袖中的手拽緊了,移開視線不去看人,他問:“大祭司,城主,少君若是閉關,需要多久出關?”
“至少十年,”桑彧從一開始注意力就在桑霽身上,這會兒見桑霽的小臉板著,心一軟話音一轉,“不過還早呢,不閉關多玩一兩年也是”
話沒說完被人拽了一下,他轉頭看見桑盈的臉色,想起了兩人商議的事,閉嘴了。
他用眼神讓桑盈去說。
桑盈立刻裝沒看見。
明顯女兒這會兒正不高興,她不說。
若不是真的沒辦法,她也不想逼桑霽閉關,她希望桑霽一輩子都自由快樂。
桑彧:“”
幾位長老見城主和大祭司都不說話,那他們來說。
桑霽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自然希望她越來越好,桑霽天賦太高,修行太快,闖樓一事讓他們看見了桑霽的修行速度。修行的境界可以領悟,可修為若是太快不紮實,將來雷劫怎麼渡!
若桑霽的境界還能往前一步,那雷劫便不用擔心。
然而桑霽現在的境界已經無法短時間內再上一層,甚至一生都難再突破。等修為足夠能不能領悟到下一個境界還是一回事,但是雷劫不等人,修為一到雷劫比任何東西都要先到。
人能夠修仙,本就是爭奪天運,一生會有無數的劫,擺在明麵上最嚴重的就是兩道雷劫,一道是入逍遙期的,一道是入化神期的。
逍遙之後便是化神,那是可手握日月摘星辰的存在,這樣的修為上千年都沒人達到過。
從逍遙到化神,中間有十階,每進一階都難如登天。如今幾位長老最高的也不過才逍遙二階,自從入了逍遙便再難進一步,他們已經可以說是這個世上能被彆人道一聲天才的人了。
桑霽和他們不一樣,桑霽才十六歲!
她對槍的領悟境界已經入了逍遙,這一步便卡住了全天下九層以上的修士,她的修為距離逍遙期也隻差一步。
桑霽修為漲得太快,不夠紮實,如果某天突然突破,雷劫來了便容易到後麵力不從心,雷劫越到後麵越厲害。
這是雲空城的希望。
諸位長老一致決定省去了讓桑霽曆練這一環,隻要桑霽閉關出來到了逍遙期渡過了雷劫,有了真正在天下眾人麵前自保的能力,他們就會向天下宣布,這是他們的城主!
在桑霽沒有長成前,他們不能讓桑霽有任何危及自身的可能。
桑大長老開口:“少君,閉關隻是暫時的,隻要您突破了便可出關,到時您想做什麼做什麼。”
桑二長老也跟著勸:“少君,閉關吧,等您閉關出來,這雲空城就真沒有您的對手了,到時候我院內的棗您想打多少打多少。”
“閉關”
“閉關”
“閉關閉關。”
桑霽聽了滿腦子的閉關。
她垂了垂眸,隔著幾人再次望向雪問生。
雪問生沒看他,歪開了頭,月光拉開了兩人距離,如同給雪問生罩著一層霧,對方就像飄蕩在人間的一縷煙,看得見抓不著,似乎他想走,便沒有什麼能留得下他。
抓不著
留不下。
桑霽靜靜看著,雪問生喜歡雪族嗎?
應該是不喜歡的,雪問生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了,她問過雪問生的父母,雪問生說他的父母每次見他都戴著麵具,從不直視他。雪問生說等他稍微大了,便不再有戴著麵具的人來見他。
雪問生應該是不喜歡雪族的。
那雪問生喜歡雲空城嗎?
喜歡吧,但僅僅是喜歡,她知道雪問生更喜歡去看天地山川,那是他不曾去過的地方。
她也不曾去過,所以,她要帶他去。
她爹,她娘,所有長老都說,她隻有闖過十八層試煉塔他們才會放心讓她出去曆練。
可這次她輸了,她該去閉關。
隻要閉關出來,她就能過了十八層,她就可以帶雪問生出去遊曆山川。
不過雪問生不會等她閉關出來,她去閉關了,然後出來給雪問生收屍嗎?
上天既然讓她知道了那麼多,那一切就要按照她想地去走。
逃離她不會有好結果,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手。
想不想留下都由不得對方,霧抓不著她也要抓,就像以前雪問生種的果子樹,那棵樹隻結了一顆果子,因為隻有一顆所以她時時刻刻都守著。雪問生一直給她說還沒熟不能摘,可她等不到熟了,她想吃,於是不管熟不熟,雪問生要不要她摘,她最後都摘了。
澀的還是甜的,終歸是她的。
桑霽強心壓下了悶氣,是雪問生逼她的,她本來想乖的,可是她乖了雪問生就要逃。
“我不閉關。”
桑霽見雪問生總算看了過來,她笑起來,再次道:“我,不閉關。”
場麵瞬間靜了。
幾位長老詫異看著桑霽,桑霽對修行有多刻苦多熱愛他們是知道的,一開始桑霽不閉關他們也隻以為是少年人嫌閉關沉悶,可現在一切都攤開給對方說了,得到了答案卻出人意料。
雪問生緩緩舒出一口氣,“阿霽,你彆鬨。”
桑霽覺得太好笑了。
雪問生還是被她親的時候最乖,那會兒隻會茫然看著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高位告訴她。
你彆鬨了!
她就是生得晚了一些而已,如果她和雪問生生在一時
好像不行,雪問生出生的時候,她爹娘出生了嗎?
應該出生了,她爹娘也有幾百歲了吧。
修為越高的修士越難孕育孩子,整個雲空城真正意義上小的人隻有她,輩分小,年紀也小。其次就是桑空落,但是桑空落輩分比她大。
生不在一時也沒事。
她也就隻比雪問生小那麼一點點。
桑霽沒管周圍還要勸她的長老,她抬手示意都彆說話。
長老們壓抑住了想要開口的欲望,桑彧和桑盈互看一眼,也沒說話。
桑霽隻是看著雪問生,她道:“雪問生,你知道我是不是在鬨,兩個選擇,要不然我就不閉關,要不然,你跟我一起閉關。”
雪問生看著桑霽,還沒說話就有人先說話了。
“霽兒,雪君怎麼能跟你一起閉關!”桑盈先開了口,“不行。”
她不是不信任雪問生,而是閉關時稍有不慎就會生出魔障,雪問生和桑霽恰好相克,平日一起修煉算得上是助益,若是閉關潛心修行雪問生的修為波動比任何人都容易影響到桑霽。
桑彧摸了摸桑霽的頭,見桑霽隻是看著雪問生沒打開他的手,他又多摸了會兒。
“咳,霽兒,這個真不行。”
桑霽沒搭理,她在等雪問生的答案。
雪問生闔眼,頭隱隱作痛,桑霽閉關這件事一個月前桑彧來找他問過桑霽的修行進度後當時就定下了的。
和桑霽對視了半晌,他歎息一聲,對其他人道:“大祭司,城主,各位長老,再等一段時日吧,我有辦法控製住少君的修為,讓她想想吧。”
桑霽依舊沒收回視線,之前是審視,那現在就是宣判。
她不會再給雪問生任何機會了。
聽見這話的其他人麵麵相覷,
桑大長老:“這”
二長老拉了拉大長老,示意他答應。
桑霽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誰都知道桑霽的脾氣,逼緊了隻會適得其反。
桑大長老:“好吧。”
桑彧和桑盈眼觀全程,他揉著桑霽的頭,“寶貝女兒,和爹聊聊好不好。”
桑霽這才收回目光,“好。”
桑彧滯了片刻,今天桑霽居然沒有告訴他,讓他彆這樣喊她。
桑霽現在可在意這些了,現在卻沒反駁他這麼喊她。
桑彧拉著桑霽進了院子。
桑霽和雪問生擦肩而過,她指尖動了動,一縷很淡的青火帶著不易察覺的金光落到雪問生的頭發上,將那縷發絲瞬間燒燙。
她對雪問生笑了笑,這才和她爹進去。
“霽兒有點調皮。”桑盈也看見了那縷青火,她抬手布置了一個結界。
雪問生手指碰到那縷發絲,指尖被燙紅,下一瞬又恢複了。
他抬頭道:“大祭司有事就說吧。”
桑盈笑起來,“雪君,你有沒有覺得霽兒今天有些不對。”
雪問生聞言沒什麼波動,淡聲道:“是一些雜書的錯,她現在看見什麼都好奇。”
桑盈微微動了動眉,“不知是什麼書?”
雪問生闔眼,想起那本書
“她現在長大了,也不是什麼都願意和我說。”
桑盈含笑換了個話題,“雪君,霽兒是如何打開你的乾坤袋的。”
雪問生眉頭微蹙,這個他是真不知道。
桑盈歎氣,“你彆太縱著她了。”
這樣隻會被桑霽吃得死死的,雪族聖子是雪族人的信仰,以前多冷峻一個人,吃花吃雪,連茶是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卻繡花做飯補衣服樣樣精通,她都擔心雪族人知道後會衝到雲空城罵他們。
雪問生表情沒變,“我沒縱著她。”
桑盈:“”
真的嗎。
雪問生輕聲問:“大祭司,我想清修一段時日,可以到城主府後殿住些時日嗎?”
城主府後殿是桑盈和桑彧居住的地方,桑盈當然是一口答應。
雪問生以前也有清修的時候,這是雪族人每隔一段時日就要做的,桑盈按照之前的情況笑道:“我讓人來照顧霽兒兩天。”
雪問生垂眼:“找些和她年紀相仿的人吧。”
桑盈:“也好。”
院內。
“寶貝女兒,爹給你說的這些你聽見了嗎?”桑彧苦口婆心和桑霽說了很多閉關的好處,見桑霽一點反應都沒有,忍不住問。
桑霽回神,懶洋洋道:“聽見了,爹,我會好好想想的。”
桑彧欣慰點頭,沒看見桑霽眸光泛著冷意。
桑霽耳邊的金光滅了。
清修?
以為這樣就能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