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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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婆子聽了陸鳶的話,歎了一聲氣後,才到飯桌前坐下。

陸鳶把飯碗推到了何老婆子的麵前:“老太太,先吃飯吧。”

何老婆子執起竹筷,有些食不知味地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菜,忽然頓了頓,看鍋裡的菜,她訝異道:“這還是和昨天一樣的筍乾嗎?昨日明明吃著沒啥滋味,今日和肉一起燉,咋會好吃了這麼多?!”

陸鳶道:“和肉一塊燉菜,自是比素燉好吃。”

砂鍋燉菜,也比鐵鍋燉的要好吃。

何老婆子又多嘗了幾筷子,心情終於好了些,說:“這筍乾下飯,就算不擺攤,拿到有客來食肆給柳掌櫃,柳掌櫃也是會要的。”

陸鳶默默低頭,含糊不清的說:“我已經送去了。”

何老婆子一下子沒聽清,問:“說的啥玩意?”

陸鳶隻得重複一遍:“早上拿去鎮上的筍乾,就是給柳掌櫃送去的。”

說著又補充:“沒要錢,讓柳掌櫃先嘗嘗。”

聽到這話,何老婆子輕嗤了一聲:“你倒是機靈,還知道去有客來食肆。”

陸鳶訕訕笑道:“這不是有著明擺的門路麼,我不去多可惜。”

何老婆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柳掌櫃竟也不嫌你穿成這樣。”

陸鳶聞言,低頭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已經褪色辨不出原來的顏色的,也皆是縫縫補補,她這些天都是當做潮流乞丐裝穿的。

外邊的衣裳便算了,就是貼身的衣服,她穿得總是有些不自在。

她琢磨等過幾天到鎮上趕集的時候,再去買幾尺棉布用來做裡邊的衣裳。

一想到又要花錢,陸鳶心下無奈暗忖,真真是銅板沒掙幾個,卻一天天都有花錢的地方。

“柳掌櫃人好,自是不會嫌棄。”陸鳶應道。

何老婆子聽到這話,神色又黯淡了下來:“晟哥兒也說過柳掌櫃人好。”

陸鳶:……

好端端的,怎又提起了祁晟?

她也沒法安慰,隻得埋頭吃飯。

這肉和筍實在太香了,配著豆渣飯,著實下飯。

以前生活條件好,一天天的都嫌肉膩味,就愛吃兩口青菜,可現在她隻有一個念頭——多吃肉,少吃菜。

吃飽喝足,陸鳶吃的飽飽的,一點兒都不想動。

歇了一會兒,她才起身進廚房端祁晟的流食。

她往米湯裡加了點鹽,才端出廚房,去了祁晟的屋子。

陸鳶一如既往地先聽祁晟的心律。

依舊平緩如舊。

她歎了一口氣,繼續給祁晟灌入流食,在旁念叨:“以前每天至少能碰到兩回你是有神誌的的,怎的從昨晚到現在就沒了呢?”

“你還是趕緊恢複神誌吧,你祖母聽說你這兩日的情況,愁得吃肉都高興不起來了。”

“你祖母年紀大了,可經不住刺激。”

陸鳶絮絮叨叨的念了好些,試探性的把手放到了他的胸口處。

這不放還好,一放就能感覺到比平時的心跳快了些。

陸鳶一愣。

現在這會是有意識的?

不會這麼巧吧?

一說到他祖母,就碰巧恢複了意識?

逐漸地,心跳又恢複了平緩,好似剛剛是她的錯覺。

但作為一個醫療人員,病人的情況可不容有錯覺。

她分明就感覺到了心跳頻率事有起伏的。

陸鳶懷疑的目光落在了祁晟的身上。

腦筋轉了一圈,她把餘下的米湯喂完,然後就出去了。

祁晟感覺到蘇氏出去了,在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聽到祖母擔心,確實心亂了。但隨即想到,若是自己壓根就沒有醒過來的可能,卻誤導了祖母,給了祖母渺茫的希望,那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希望。

如此等他不在了,也不至於一下悲傷過度,難以接受。

思及此,祁晟便又開始背誦起了詩詞。

不管是為了應付蘇氏,還是為了不給祖母希望,他都得儘可能穩住心律,不叫蘇氏發現。

以尋常人的情況而言,成為活死人,就算是吊著一口氣,最多也隻能活數月。他身體強壯過尋常人,那最多算半年。

他再撐數月,一切也都可以結束了。

祁晟思索間,察覺似乎又有人進了屋子,正欲默念詩詞,忽然耳邊傳來“咚”的一聲,與其同時也響起了祖母的驚呼聲。

“誒唷!”

祁晟心頭驀地一跳。

祖母這是怎麼了?!

下一刻,祁晟隻感覺心口上方落有東西壓了上來。

是手,掌心貼在了他的胸膛,在感受他的心跳。

祁晟一怔,旋即反應了過來,他似乎被算計了。

果不其然。

下一瞬,他聽到了祖母急切的聲音:“怎麼樣,晟哥兒的心跳有沒有變化?”

祖母竟與蘇氏合起夥來算計他一個活死人……

而且讓祁晟完全沒想到,不過就是一天的時間,自己的偽裝就被識破了。

這蘇氏,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原以為是個尋常的鄉野村婦,可隨著這些天越來越多的接觸,他發現她對男女大防的觀念很淡,一張嘴什麼驚駭世俗的話都能說得出來。而且,她不僅聰慧,還對小事觀之入微,尤為細致。

祁晟對蘇氏,是真的越來越好奇了。

……

陸鳶很生氣。

她居然被一個植物人耍著玩了。

不是,他一個植物人,居然和她玩心眼?

他是不是躺太久了,給閒的?!

陸鳶暗暗呼了一口氣,轉頭對何老婆子道:“老太太,我能不能和你孫子說幾句話?”

何老婆子瞧到了蘇氏臉上隱忍的怒意,便知她生氣了。

方才蘇氏從屋中出來,與她說晟哥兒有可能是裝的。

到底是自己的孫子,何老婆子還是了解的,晟哥兒是不想活了,所以才會裝。

蘇氏說她要確認一下。

而確認的方法,便是挑晟哥兒最在意的事來做試探。

蘇氏讓她這個老婆子在孫子麵前演戲,用力敲一下地麵,再驚呼一聲。

何老婆子想讓自己個孫子活著,自然是配合的。

這法子,顯然也奏效了。

何老婆子覺著蘇氏靠譜,也就隨她了,隻留了句:“你彆罵過火了。”

她舍不得罵,就讓蘇氏罵吧。

陸鳶沒好氣道:“我不罵他。”

何老婆子不太信。

瞅了眼孫子後,也就轉身出了屋子。

屋中一時安靜了下來,許久都沒聽到蘇氏的聲音,但他知道她還在屋中。

直覺告訴他,蘇氏在看著他。

陸鳶看向祁晟,沉默片刻後,才開了口:“我知道你有口難言,也知道你覺著時下比死了更難受,也存了想死的心。”

她看見過很多因身體癱瘓而想尋死的人。像祁晟這種植物人狀態,是最消磨意誌的,不想活也是正常的,是以她不會罵他,就是惱自己還是個醫療人員呢,卻被個植物人耍了。

陸鳶繼續道:“你有想求死的心思,這都是正常的,可你有沒有想過……”

她話隻說一半就停頓了下來,讓他急一會。

祁晟逐漸地把蘇氏的話聽了進去,隻是隻聽了一半卻停了,心下多了絲急躁:到底想過什麼?

好一會後,陸鳶才繼續:“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你既然都能操控自己的心律了,你還怕自己醒不了嗎?”

一語點醒夢中人。

祁晟心下倏然一震。

陸鳶把掌心平放在他的心口上,語速徐緩:“這回是心律,那下回能不能是眼睛?或是身體?”

“你尚有神誌,是有機會醒過來的,但必須得和自己,和老天爺鬥一鬥,鬥贏了,前邊一片敞亮。鬥輸了,左右不過就是死了。”

“你都不怕死了,為什麼就不能鬥一下?”

“話就說到這了,你自己想想吧,要死還是要活看你自己的了。”

陸鳶從屋裡出來,何老婆子問:“晟哥兒咋樣了?”

陸鳶:“他做不了反應,我也不是他肚裡的蛔蟲,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何老婆子聞言,一下子就愁了起來。

陸鳶該照顧也照顧了,該說的也都說了,祁晟能不能想通,還得靠他自個。

陸鳶從何老婆子身邊走過,正要回屋,卻聽何老婆子小聲嘀咕道:“看來還是得衝喜,把晟哥兒衝醒!”

陸鳶:……

這不就迷信了。

植物人哪能衝喜就能衝醒的,要真的能,世上就沒那麼多希望出現奇跡了。

一大早,陸鳶便拿著衣服到河邊洗。

在路上走的時候,遇上村子裡的人,都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她。

陸鳶現在和黃蘭走得近,所以特意把底細透露給了黃蘭。

她借由黃蘭的嘴把來曆都透露出去了,現在的村民咋還對她這麼的好奇?

陸鳶納悶地抱著木盆到了河邊,才一蹲下,就有兩個和黃蘭差不多年紀的婦人湊了過來。

“麗娘,聽說你在鎮上擺了個豆乳攤子,還掙了不少錢,是不是真的?”

陸鳶:……

這改口還挺快,之前背地裡喊的都是寡婦長寡婦短的。現在這會,在她麵前都喊上麗娘了。

陸鳶笑笑,應道:“也沒掙幾個錢,隻夠糊口而已。”

“怎可能隻是夠糊口呢?我都聽黃蘭婆婆說了,你上回帶出去的兩桶豆乳,好幾十碗呢,都給買完了!”

“你教教我們倆唄,我們也不搶你生意,就在鎮外支個攤子,賣給過路人。”

陸鳶笑道:“兩位嫂子真愛開玩笑,嘴巴一張一合,就讓我把家裡祖傳的秘方說出來,這可不興說。”

一個婦人不滿道:“做個豆乳而已,說得旁人不會做似的,何至於扯什麼祖傳的秘方?我瞧你就是不想教,自己吃獨食。”

陸鳶笑容不變,應得一點也不委婉:“是的,我不想教。”

那婦人被陸鳶一噎,還真說不出彆的話來了。

另一個婦人拉著她走了。

走到河對麵後,才可惜道:“要知道這蘇寡婦還能掙錢,早知便讓家裡的二叔收留了,總歸我家裡的二叔到現在都還沒媳婦。”

方才問配方的婦人說:“現在也不遲呀,聽說寡婦都還沒有公雞拜堂呢,而且與祁晟也不是住在一個屋,有啥不可以的?”

“你要覺得你二叔真願意要寡婦做媳婦,你就悄摸的找個媒人,讓媒人私下去問問蘇寡婦要不要換一門好親事。”

“這一個是正常人,一個是活死人,任哪個明眼的人都知道該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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