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著娘娘的要求,一整個下午,顧亭雪都與元朗待在一起。
顧亭雪本想著三個月的時間,就算一日元朗隻背個四到六句,把《三字經》背下來也應該是綽綽有餘。
到了晚上,香君靠在榻上翻書,準備看一會兒就歇下了,顧亭雪這才進屋。
“元朗睡了?”
顧亭雪深吸一口氣,疲憊地點點頭。
“他的《三字經》背得如何了?”
顧亭雪的神色一動,難得地有些露怯頓了頓說:“這開蒙說起來簡單,也需找準方法。我畢竟不是先生,還總要出出宮給皇上辦事,我看,元朗進學要緊,還是給他找個先生好好啟蒙才是。”
香君淡淡地瞥了顧亭雪一眼,“可有人選了?元澤的先生可是大儒。”
“當世大儒又不隻有一個,娘娘可有心意的先生?”
“有倒是有,就怕人家不願意教我這個貴妃生的兒子,嫌棄我家是鹽販子出生呢。”
給元朗找先生的事情,香君早就想過了,還讓皇上幫著一起找,皇上本來屬意元澤的先生一起教,但人家給婉拒了。
這些老學究們一個個都牛氣哄哄的,因著有些聲名,不怎麼把皇親國戚放在眼裡。
後來皇帝又問了幾個先生,也都拒絕了。
香君也不是看不明白,前朝一直都有議儲的聲音,所以給皇子當老師這件事,並不簡單。
隻要給皇子當了老師,那便是上了貴妃和五皇子的船,徹底和皇後與四皇子那邊的勢力站在了對立麵。
對於這群京城裡的權貴清流來說,香君不過是一個鹽商的女兒,就算鹽鐵生意賺錢,但那也是上不了台麵的鹽販子,在這些時代清貴眼裡,跟瓦匠、鐵匠、殺豬匠也沒什麼很大區彆。
所以怎麼看,他們都覺得貴妃和五皇子沒什麼未來,如今炙手可熱不過是靠著皇帝的寵愛罷了。
就算他們不選擇皇後和元澤,也不大可能這麼早就選擇香君和元朗。
“娘娘莫要擔心,您隻管挑,看上誰了誰,我明日便帶這神策軍去請。要是是神策軍請不動,還有監察處呢。”
監察處是顧亭雪負責的特務機構,這群人陰損得很,成日就躲在文武百官的房梁上竊聽人家的秘密。
哪個家庭都有些不願意外人知道的事情。
就算是大儒,也不是全家都端端正正的,想要找點把柄,讓人就範倒是不難。
所以,顧亭雪讓神策軍和監察處去請人,這就是赤裸裸地威脅。
人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臉,但不可能命和臉都不要。
這就是非讓人來教元朗不可。
“這樣叫來的人,能用心教元朗麼?”
“既然是大儒,便是有風骨的,來了自是會好好教。再說了,隻要人來了,無論教的好不好的,在彆人眼裡,都是與五皇子綁在了一起,是五皇子和貴妃娘娘一黨的人,他也沒得退路。稍稍有腦子一點,便知道,隻能好好教導五皇子,希望五皇子將來榮登大寶,才不會被清算。”
香君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
她仔細想了想,放下書,湊到顧亭雪麵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說道:“那我覺得觀山先生陸明謙這個人很不錯!我讀過他的書,他和其他的大儒不同,不是個迂腐之人。你可有辦法把他請來?”
這觀山先生祖籍江南紹興,出身書香世家,五歲誦《千字文》,十歲通《四書》。
他十五歲就考中了進士,前程大好,卻在二十歲的時候,因為直言忤逆了權貴而遭到貶斥。
於是他舉家遷居深山之中,於竹林溪畔結廬耕讀。
白日裡,荷鋤務農,夜裡,燃明注經。
他自號“觀山”,取的是“觀山悟道,以察天地之仁”之意。
待到三十歲,他開始遊曆四方講學,提倡“實學致用”,斥“八股錮智”,主張“學問當如活水,要學以致用,溉田澤民”。
所以他門下弟子多布衣寒士,和那群儒學教派的人不怎麼對付,人稱“明溪學派”。
四十歲的時候,他又重新被先帝啟用,這才舉家來了京城。
可沒兩年先帝便過世了,他便又在朝中沒了位置,隻得一個閒職,在家修書收徒。
“娘娘實在是慧眼如炬,”顧亭雪眼神溫柔地看著香君,心裡對香君又多了一層佩服,“這滿京城的大儒,不知道多少虛偽之人,隻有觀山先生表裡如一,無論是他,還是他的家人學生,都沒一點醃臢把柄,娘娘可實在是會挑人啊。”
其實香君之前就讓皇帝替他問過,但人家觀山先生不願意牽扯到未來的立儲之爭裡,所以就用他打算在家裡修書為由,拒絕了皇帝。
香君也不想逼迫這樣一位大儒,便隻好放棄了。
可今日顧亭雪這麼信誓旦旦,她才又生出了尋觀山先生給元朗當老師的想法。
她可不願意失望第二次。
香君沒好氣地說:“本宮可不管那麼多,你都答應我了,就要給我把此事辦好。我就要這個先生,你若是找不來觀山先生,你就自己去教元朗吧!”
想到要自己去教元朗,顧亭雪立刻覺得把觀山先生請來也沒那麼難。
“娘娘放心,此事,我一定替您辦好。”
“你可不準欺負人……”香君想了想顧亭雪平時做事的風格,還是有些擔心,“不可把你們監察處陷害人的那一套,用在觀山先生身上。”
“娘娘放心,畢竟是元朗的老師,我自不會傷害他,您就放寬心吧。”
把元朗的事情說定,兩人的心情都輕鬆了不少。
香君又拿起了書,顧亭雪又端起了茶,隻是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是誰先看的對方,兩人的目光一觸,香君便放下了書,顧亭雪也放下了茶水。
“這個時辰,皇上應該是不會再來了吧?”香君問。
“應該是不會再來了,雖說,皇上對待皇後娘娘不如從前,但他多少也是要給皇後娘娘一些麵子的。”
香君打量著顧亭雪,眼神在他的窄腰上停留了片刻。
想到如今難得能擺脫皇帝的糾纏,稍稍得閒一日,便更覺得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能辜負了。
“那咱們也安寢吧。”
……
半抱半推地上了床,香君卻忽然在顧亭雪手裡塞了一把折扇。
顧亭雪看了一眼手裡多的扇子,一時沒明白香君的意思。
這玩意兒用起來不方便,也不乾淨啊。
“白日裡,亭雪耍這扇子,很是好看呢。”香君眨了眨眼道:“長夜漫漫,閒來無事,不如再耍給我看看。”
顧亭雪覺得平白無故地耍扇子實在是有些尷尬做作。
但看著娘娘那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忍心讓娘娘失望。
於是,顧亭雪隻能忍著尷尬,微微側過臉,將那扇子“啪”的一聲展開,在手中搖了搖。
“還有呢?”香君有些不滿意,“這就完了?”
顧亭雪無奈,隻能繼續忍著尷尬,像白日裡那般染將折扇開合,扇骨突刺,比在了香君的脖頸上。
隻聽得香君嚶嚀一聲,身子一軟,往後一倒,含羞帶怯地說:“顧大人莫要殺我,本宮什麼都依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