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氏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香君。
“老師想要真正的愛,首先要有底氣,以老師的詩才,想要活得有底氣一些,又有何難?與其擔心有一日你的夫君會拋棄你,不如自己立住,讓他永遠舍不得拋棄你。男子隻有尊重一個女子,才會有愛,隻靠著男人的寵,到頭來,不過是玩物。”
虞氏若有所思,卻沒有說話。
香君知道,人不會因為幾句話就猛地改變,安慰道:“老師,你還有我呢,我就是你的底氣,以後你無論是想就這麼安樂的過自己的日子,還是想要去爭一爭,都是有底氣的。彆怕了。”
到了蘇州之後,日日都有拜帖送來。
即便是江寧的事情早就傳到了蘇州,這群人也沒有害怕,反而有不少人想要趁機攀上貴妃。
因為若是江寧的張家倒了,那太湖的珍珠生意,不就空了出來,有人可以做了麼?
這世上的事情從來都是這樣,一人倒下,另一人才能吃飽。
不斷地有人要給貴妃娘娘舉辦宴會,在眾多的請帖中,香君看到了顧家的帖子。
“就去這一家吧。”
江南的顧家實在是神秘,人人都知道,顧家是太後的娘家,但是卻也沒一個人做官。
但靠著太後的庇佑,在江南也是無人敢惹的。
顧家這次辦的是“神鳥宴”,說是貴妃來蘇州的那日,有人在湖邊發現了一隻“五色鳥”,顧家便將這隻鳥買了下來,當做祥瑞進獻給貴妃。
香君覺得,這顧家的確是有底蘊,比許家強多了。
宴會上,眾人看那“神鳥”,都誇是鳳凰下凡,可見貴妃是有上天眷顧的。香君聽得開心極了,忍不住多喝了幾杯,被夢梅扶到後麵的廂房先歇息。
衛知也自然不能進娘娘的房間,便守在外麵,等娘娘醒酒。
等衛知也一出去,香君就立刻睜開了眼,坐了起來,然後帶著夢梅,打開暗門走到了一個暗室裡,那裡顧亭雪已經帶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人等在那裡了。
香君有些驚訝,說是今日顧亭雪要帶顧家的家主見她,但是她沒想到,顧家的家主竟然這麼年輕。
白衣公子起身,向香君跪拜道:“草民顧予安,拜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千歲金安。”
“起來吧。”
顧予安起身,卻還是低著頭,很是恭順。
“抬起頭來。”
顧予安這才抬頭。
香君看到他的臉,忍不住驚訝了一下,這顧家人長得都這麼好看的麼?
看到香君眼神變化,顧亭雪目光一瞬間變得很是銳利。
香君察覺到顧亭雪的目光,立刻嚴肅起來,坐到了上座,也給兩人賜了坐。
顧亭雪卻沒坐,而是直接站到了香君身後,和夢梅一左一右。
香君也懶得管他,愛站哪裡便站哪裡吧,和這顧家的家主攀談起來。
顧予安今年二十五歲,沒有走科舉,是個白身。
“顧家是太後娘娘的娘家,皇上不願意顧家的人入仕。但為了補償顧家,所以給了顧家開海貿的恩典。”
今日,顧予安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海貿的事情,跟香君說明白,這也是太後娘娘最在意的事情。
“如今,江南所有的商戶,若是想要進行海貿,都隻能用我顧家的船隻,並且給我顧家分得利潤。這是顧家去年的賬冊,還請貴妃娘娘過目。”
既然太後娘娘把顧家交給了娘娘,草民自然全心全意地相信娘娘。
顧予安將賬本交給香君,這是去年的賬本,
香君隨意地接過。
但看到賬本差一點沒維持住表情。
香君緩緩合上賬本,看向身側的顧亭雪問:“朝廷每年對商戶收多少稅?”
“遵從太祖的立法,三十稅一。”
“田稅呢?”
“四到五成。”
香君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朝廷也好,皇帝也好,壓根就沒搞清楚,這天下的錢到底在哪裡。
但凡把商稅收到兩成,那土地稅就算不收都不怎麼要緊了。
難怪太後說海市不能停。
這是真掙錢啊。
也難怪江南的那些個世家能富成這樣。
田地是他們的,還有各種方法躲避稅收,商稅又如此低,悶聲發大財,碰到天災人禍的時候,再用一點點銀子,囤積更多的田地。
到最後,百姓沒有錢,朝廷也沒有錢,隻有他們有錢。
又與顧予安說了幾句,香君便讓他先行離開,她坐在暗室裡,翻著賬本思索著,等她回神,發現竟然連夢梅都不見了。
抬頭一看,顧亭雪正坐在她旁邊喝茶呢。
“好看麼?”
“賬本而已,談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我說顧予安,他可是人稱蘇州第一公子呢。”
香君沒多想,“好看啊,你們顧家人都長得挺好看的。”
顧亭雪氣得把香君壓在榻上。
“娘娘喜歡麼?可要我把他也閹了,送去宮裡給娘娘做奴才?”
“你這是又發什麼瘋?你比他好看,你最好看了。鼻子比他挺呢。”
“但他是真正的男子。”
香君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本宮這次出京,一路見的男人多了,怎得今日你就這般在意?顧予安雖然好看,但也沒好看到那個地步吧……”
論起好看,誰比得上顧亭雪啊,他的五官深邃如刀削一般,還有些異域之感,很是魅惑呢。
顧亭雪不說話,可眼裡卻一閃而過痛苦的神色。
香君猛然意識到,興許是因為顧予安也姓顧吧。
若是顧亭雪當年沒遇到那樣的事情,興許他就會在顧家長大,他是太後的孩子,又那般早慧和堅韌,以他的才能,他現在應該就是如今的顧家家主,說不定,他也是蘇州第一公子,不對,他定是可以當江南第一公子。
可如今……
他隻是一個臭名遠揚的宦官。
香君的神色忽然溫柔起來,她伸出手,摸了摸顧亭雪的鬢發。
“亭雪,如果你當初沒有被帶入宮中,而是在顧家長大……如果當年我的父母沒有死,我一直生活在那艘上,成了一個漁家女,你說,我們還會遇見麼?”